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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月迷情 第13页

作者:余眇

因为是他说的香残便不怀疑,端起碗喝药,才送至嘴边却轻笑出声。

“笑什么?”湛儇邃的视线一刻也不放松。

“想起有个人很怕喝药,因为他听别人说药是苦的。”

听出是取笑他,另一人挑高了眉似乎是因为挂不住面子而发怒,但眼神是令人心碎的温柔。

“噢?那么你这个不怕喝药的人就多喝些。”他故意道,为了掩饰自己的绝望。

香残又笑了,看来他真是缺乏幽默感的人,同她一样。

“都喝了这么多天。自是不怕药苦的,”她眉头也不皱—下,平静地喝光药汁。她不怕药苦,再苦也没有她的—生苦。

她才喝完,一块甜得发腻的玫瑰酥便塞进她嘴里。

“好甜。”不喜甜食的她对湛儇邃皱眉。

“原来你怕甜。”这回该他笑了,可他仅是扯了扯唇角,他要如何才能笑?

“你并不快乐,为什么?”香残的手指沿着他不知何时打成结的眉轻柔划过,想让它们舒展开来。

“谁说的?我很高兴。我们就要成亲了,我怎会不高兴?”他猛地抱紧她,这样她就看不到他的痛苦。好难呵……要欺骗她好难,可是他要天天看到如今日的香残,有些俏皮却是不再愤恨的香残。

他在骗她!她拽着他衣角的手有青筋突现。

为什么他要骗她?她不解,又不相信,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说他要她,可是为什么他对成亲这件事并不感到高兴呢?

“堡主,派去祁家堡的探子回来了。”赵熙德低垂头,漠视拥抱着的两人。

“带他去书房。”湛儇邃让香残离开他,恢复一贯阴冷不带感情的自己。

“我回房去。”另一人识趣地先走…步,她不会假腥腥地要湛儇邃放祁家堡一条生路,她不要有第二次,第二次与他的生离死别。

“我陪你先回房。”他体贴地跟上。

“不用了,说不定我还想随处走走。”她因他的欺骗而回绝他的真心,冷淡而孤独地独自没人花园深处。

“堡主,什么时候血洗祁家堡?’’玄堂堂主问神思随爱人没人花园的主子,企图唤回一个他熟悉而又害怕的湛儇邃。

“一个月后,成完亲。”他回过神,满身的血腥杀气,而鞘中的剑竟也感应似地发也一声龙吟。它嗜血,温热的鲜血……

香残倚着山洞的石壁休息,是大病初愈的关系吗?才走一段路就已全身疲累。

“喂,你刚才一路偷笑些什么啊?”山洞另一边的石壁传来年轻女子的淡话声,多半是堡内的丫环。

“告诉你,你也不信。”

“什么信不信的,你得说出来我才能信呀。”

“我刚才看见堡主同新夫人在宴厅,新夫人取笑堡主,原来堡主怕喝药,你说这要是传出去不叫江湖上的人笑掉大牙才叫怪事呢。”

“说出去也没人信,谁敢取笑堡主?再说堡主被砍十几刀都不吭一声,怎么还会怕喝药?”

“你看,我说过说了你也不信。”

“我信,我只是说别人不会相信的……不过话说回来,堡主对新夫人真的是体贴入微了,新夫人说东他决不说西,真奇怪。新夫人长得像鬼似的,那个还关在监牢里的祁大小姐以前可是武林第一美女,他连看一眼也不肯,哪有这样只喜欢丑的,不喜欢美的男人?稀罕。”

“有什么稀罕的?堡主还不是也跟鬼似的?像祁大小姐这样的美人哪敢跟他过一辈子?丑的就不用担心她会偷汉子了。”.“缺德,说这种话。照我看堡主真是很喜欢新夫人的,要不也不会要何堂主陪葬了。想想何堂主也倒霉,新夫人中的毒本就是无药可解的,要不是何堂主她连最后一个月都别想活,更别提成亲了。一个月哪制得成解药呢?何堂主要怨就怨自己跟了个这样不近情义的主子。”

“倒霉的不止何堂主一个,那些大老远眼巴巴赶来的庸医才叫冤呢,还以为能到雾月堡赚个千两黄金,谁知解不了新夫人体内的毒,都成堡外雪野上怪叫的冤鬼了。”

“快别说了,鬼呀鬼的,晚上都不敢睡了……走,把这些药材给何堂主送去,说不定这解药能制成。”

“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香残捂着嘴的手捂住了眼睛,没有阳光,没有色彩,周围皆是望不到的黑暗。

她是该笑还是该哭?为湛儇邃对她的欺骗,为她自己已定了局的命运。

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才对,只有这样才合理,她那么丑陋,那么恶毒,毁了那么多姑娘的清白,一报还一报,所有的沮咒都应验了,注定……注定她一生悲苦……这样才是对,不是吗?

她平静地想着走着,不知不觉竞也走到了药房,里面一个躬着背的身影忙碌着。

“夫人?”看到站在门口不言不语如木偶的来人,何琪讶异地唤了声。虽然香残与湛儇邃还未成亲,但全堡上下都以夫人尊称她。

“不用再找解药了,你逃吧,能逃多远就多远。”

“夫人?”他动容了,她是怎么知道的?湛儇邃不是下了禁令吗?谁说出真相就要谁的命:

“他瞒我一定瞒得很苦,何必为了我做那么多,不值啊……让你为我死也是不值的。”她走进房内。缓缓坐下。

“……”另一人无话可说,只是大胆地盯着这名让主子在乎到用得力手下陪葬的女子,想知道究竟有何不问之处,

香残则望向窗外的晴空,阳光灿烂,是边疆少有的好天气。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招人疼,那时我就在想若真有老天,那么我一定就是最不得老灭疼爱的人……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不想埋怨们么,我只觉得我欠湛儇邃的太多了,我想还他这份情,用最后的时间还他这份情,让他高兴。”

何琪睁大了眼睛,他终于懂了。

为什么湛儇会为香残疯狂?

因为只有香残会关心湛儇邃是否高兴,清楚湛儇邃也不过是个人,有感情、有血肉的人。十几年来,大部分的人因为惧怕湛儇邃而忘已了这—点,他们都当湛儇邃是魔,可事实上他是人。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既可以帮我又可以帮你自己的忙?’’她是香残,柳院的香残,愤恨也无情的怪物,不被祝福的香残。

“怎么帮?”他不信天底下有如此好事。

“说你已制成解药,说我还能活很久很久……找想用最后的日子让他高兴,还他一生的情。你也可以逃,逃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平平安安地过定下半辈子。”

他不懂她的悲伤与绝望何以平静得不起一点涟漪,无声的悲哀更胜过悲天呼地的哭喊。沉吟半响后,他一口答应下来。终是一死,能帮则帮吧,他说过他会以死相报湛儇邃的。

“这个忙我帮,但我不会逃,哪怕能让你多活一日也是好的。多一日就是多一份活的希望。”

望着这个与自己有生死联系的陌生男子,香残的喉咙中似哽着些什么东西。

“我会活到成亲那日,为了湛儇邃,为了自己,也为了……你。”

“是,属下愿为堡主与夫人肝脑涂地。”他会用行动实践这句话的。

“唉……”香残头—次看到像他这样愚忠的手下,“你若不是太害怕他,他也不会孤独这么久……”

这话又令何琪一震。是的,他忠心湛儇邃忠到为他死都不眨下眼皮,可是他从见到效忠的主子第一面时就一直害怕。为什么呢?既然连死都不怕,他为什么还怕湛儇邃?

如梦初醒,原来他的害怕是那样毫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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