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碧莉软软的嗓音在门边响起。
所有的记忆刷地回到凯蒂的脑海中,此时碧莉走进来,在床头几上摆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二十四岁的碧莉有着惊人的美貌。她高高的颧骨和闪亮的棕色双眸,是所有杂志摄影师所梦寐以求的。昨晚,她老实地告诉凯蒂说,曾经有一个著名的摄影师,某一晚在村子里看到她之后,即希望能找她当模特儿。可是她的丈夫,艾迪,却不答应。
虽然凯蒂认为她丈夫的反应实在令人气愤。不过,在昨晚见过那位沉默寡言又英俊非凡的艾迪先生之后,她也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凯蒂谢谢碧莉为她端来的咖啡,而这位小熬人也回以微笑。
“瑞蒙今天早上离开前来看过你,发现你还没醒后,就说不打扰你了。”碧莉解释。“他要我告诉你,他今晚回来后,会过来看你。”
“从马雅圭斯?”凯蒂说着,只是想让她们之间的谈话能继续下去。
“不是,是从圣胡安。”碧莉纠正她。然后一种喜剧演员那般夸大的恐怖表情闪过她脸庞。“也许是马雅圭斯。真抱歉,我没记清楚。”
“没关系。”凯蒂说着,对她的焦急感到颇为不解。
碧莉松了一口气,脸色却亮了起来。“瑞蒙留下一大笔钱给你,他说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今天就可以去采购了。”
凯蒂点点头,瞄了瞄床边的塑胶闹钟,惊讶的发现居然已经十点了。明天她要赶在瑞蒙出发到那块在马雅圭斯的荒田工作之前醒来,以便能和他见面。
岑寂象是一具灵柩般笼罩着坐在葛氏国际企业圣胡安总部会议室里大会议桌边的七个人——这股沉默随着墙上挂的巴罗克老爷壁钟不详地敲了十点的声音而被打破。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大财团,此时正准备接受死亡的宣判。
坐在会议桌首位的瑞蒙,眼光扫过坐在左手边的五位葛氏企业的董事。这五个人都是他父亲所精心挑选出来的,也都具备了葛西蒙所要求的三种特质:聪明、贪婪和毫无骨气。二十年来,西蒙利用他们的才智,发掘他们的贪婪,并粗鲁地占尽他们因不敢反驳他的意见和向他的决定挑战的好处。
“我刚才问了,”瑞蒙冰冷地重述。“你们有哪个人能想出避免宣告破产的办法。”两名董事紧张的清请喉咙,另一个则伸手去取放在桌子中央盛冰水的水壶。
他们规避的眼神和持续的沉默,点燃了瑞蒙极力控制着的火气。“一个建议也没有?”他的口气中带了一丝危险。“那么也许你们其中有哪一个还没有丧失说话能力的人,能向我解释为什么当我父亲在他最后的十个月里做出那么不合情理的举动及决定时,居然没有人来告诉我一声?”
这时,其中一名董事,在用手指抚抚衣领和颈子后说道:“你父亲说不要拿这里所发生的事去烦你。这是他特别提醒我们说的,对不对,查理?”他边说边向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法国人点点头。“他告诉我们:‘瑞蒙将到法国和比利时视察业务六个月,然后,他要到瑞士的世界商业中心发表演说。接着,他要忙着和开罗那边的人协商。我们不用拿这边所作的这些小小的决定去烦他。’他就是这么说的,对不对?”五个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瑞蒙一边慢慢地用手指转着笔,一边看着这些人。“所以,”他以一种透着危险气息的柔软语调说。“你们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我。即使是我老头以半价卖掉了一船队的油轮和一架飞机,或更过分地决定将我们在南美洲开矿所得的利润捐给当地的政府当礼物?”
“那——那是你的钱,是你父亲的钱,瑞蒙。”坐在后面的那个董事无助地举起双手。“我们全部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只拥有这个企业的一小部分股票。其他的股票全是属于你们家的。虽然我们知道他那样做对公司并没有好处,可是你们家‘拥有’这个公司,而你父亲说他要替着家公司节省一些税。”
怒火在瑞蒙的体内熊熊燃起,一直延烧至身上的每根血管。他手中的铅笔在此时被折成两截。“节税?”他咬牙切齿地说。
“是——是啊。”另一个人回答。“你知道——就是让公司少付一些税。”
瑞蒙的双手用力拍击桌面,站起身来。“你们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们认为我父亲放弃这一大笔财产只为了节省那一点税金是对的。”他以一副要杀人的眼光巡视着这些人,绷紧的下巴肌肉抽搐着。“我想你们大概知道公司这次已无法支付你们到这里来开会的旅费。”他停顿一下,恶意地看着他们受惊的表情。“同时,我也不会付你们去年的‘顾问’费。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
此时,其中一名董事很不识相地挑这个时候说话。“嗯,瑞蒙,根据公司法的规定公司必须付董事们的年费——”
“去告我好了!”瑞蒙狠狠地留下一句话,接着转身走出会议室,进入隔壁他私人的办公室,身后跟着一个在会议中坐在他左侧的人,此人在会议中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在一边观察着。
“迈尔,你自己倒酒吧。”瑞蒙边说,边月兑下外套,扯掉领带,走到窗边。
魏迈尔只是看了看摆在墙边的华美酒柜,很快地在一张面对着豪华大桌的金色丝绒扶椅上坐下。他用盛满同情的棕色双眸看着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的瑞蒙。瑞蒙身高一只手臂按在窗框上,另一只手则紧握成拳。
几分钟后,他放松拳头,放下手臂,做了一个疲倦的手势,瑞蒙动了动肩膀,这才用手按摩颈后紧张的肌肉。“我还以为我几个星期前就承认失败了。”他痛苦地叹口气,转过身子。“其实似乎没有。”
他说着,走向桌边一张厚实的高背椅,他在椅上坐下,看着魏拉斐的长子。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想你大概也没发现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吧?”
“瑞蒙,”迈尔用恳求的语气说:“我只是地方性的会计师,这个工作你该去找你公司的稽查人员来做——你不能光靠我所发现的线索。”
不理会迈尔的推托,瑞蒙说:“我那些查账人员今天早上全会子纽约过来,不过,我不会让他们去看我给你的那些我父亲的私人纪录。你有什么发现?”
“即使你料到的那些啊,”迈尔叹口气。“你爸爸把公司里面值钱的东西全卖了,只留下那些亏本的生意。当他发现再也没什么好卖的时候,他就把好几百万捐给慈善机关。”他从皮箱中拿出好几叠资料,不情愿般地从桌上滑送到瑞蒙面前。“让我最沮丧的,就是你在芝加哥和圣路意盖的那些超高的办公大厦。你每一幢都投资了两千万美金。如果银行肯贷款让你把那些大厦盖好,你就可以把它们卖了,这样你不仅能把投资下去的那笔钱拿回来,还可以小赚一笔。”
“银行不会把钱贷给我的。”瑞蒙简洁地说。“我已经在芝加哥和圣路意跟他们谈过了。”
“该死的东西!为何不肯呢?”迈尔大声怒斥道,完全不顾自己应该是一个客观的专业会计师。他表情痛苦地看着这个他爱如兄弟的男人。“既然他们以前能借一部分的钱给你,让你盖这些大楼,为何现在却又不肯援助你盖完它们?”
“因为他们已经对我的判断力和能力失去信心,”瑞蒙边说边看着资料上的数据。“他们不相信我有能力盖好那些大楼以偿还那笔贷款。以他们的观点来看,在我父亲生前每个月都能还他们一百万美金的利息,现在他死了,公司由我接手却连续四个月付不出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