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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曼公主的武士 第2页

作者:碧萝

是的,他不但是莎曼的哥哥,也是新月王朝唯一的继承人,是伊林梅尔复国的火种,无论如何,安芙娜王后都不会忘记这一点。

“医生,”一直静静站在角落不出声的西蒙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你能肯定这种疗法有效吗?”

“当然!”“神医”仿佛是受到天大的侮辱,翻了翻白眼,瘦削的脸上满是自傲。“这可是我的家传秘方,从我祖父的祖父开始……”

他的话梗住了,因为一柄雪亮锋利的长剑正搁在他的脖子上,离喉结不到半寸,冰凉的寒气激得他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剑的主人微笑著问:“那么,你可以对著这把剑发誓吗?如果我的小主人治不好,它将会饮尽你的血。”

“神医”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眼光直勾勾地盯著这位和蔼微笑著的黑发武士,点了点头。

收起了剑,西蒙向王后行个礼,“陛下,臣下会找到合适的人来救公主殿下的。”

“神医”的脸色已经白到不像人,嘴唇颤了颤,又紧紧闭上。

*********

西蒙独自骑马来到镇外的营地,只见一片破烂的帐篷中间燃著篝火,妇女们正在忙碌地准备食物,男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火堆周围,小声交谈著,疲倦而饥饿地等待著晚餐。

他勒住马,立在暮色中默默地注视著人群,一贯严肃的眼中奇异地浮现一丝犹豫,但是当他看到那抹从火堆旁向他跑来的身影时,眼中的犹豫变成了坚定,他跳下马,等著那抹身影跑到他面前。

“西蒙大人!”少年气喘吁吁地站在西蒙面前,以贵族的礼节向他行礼。他约莫十一、二岁年纪,有一头和西蒙一样的黑发,眼珠则是黑中带著深棕,像上等的烟水晶。健康的褐色皮肤紧绷,勾勒出少年纤瘦而结实的体形,俊秀的脸孔写满不加掩饰的惊喜;“您是来找我的吗?”

“罗亚,”西蒙的语气很温和,带著一种长辈对孩子的温情。“这几天还好吧?”

“和其他人一样好。”罗亚有些腼腆地咧嘴一笑,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您不用担心,我能照顾自己。”

西蒙伸出宽厚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一向是个好孩子。罗亚,事实上,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请您尽避吩咐,西蒙大人!”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能为自己崇拜尊敬的养父做事是他最大的快乐。

“你知道莎曼公主病了,病得很严重,现在只有你能够救她。”

“我?”罗亚惊讶地睁大双眼,“可我不懂医术啊。”

“不需要懂,孩子,那与医术无关。”西蒙微微苦笑,“不过或许会很危险……你愿意吗?”

罗亚毫不犹豫地点头。

西蒙悄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臂将他举上马背,自己也翻身骑上去。“那么,跟我来吧,孩子。”

*********

即使威势权柄已不复当初,但是面对从前高高在上、不可仰望的贵人们,罗亚仍有些忐忑不安。

他想不出这些宛如云端众神的尊贵之人,为什么会要他这个身分低微的小厮效劳,也想不出丝毫不仅医术的自己要怎么救一个垂死的病人?而且一进门,这些贵族就死命地盯着他看,罗亚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野兽,浑身不自在。

“你说的合适人选就是这个小家伙吗,莫尔勋爵?”

一道刺耳的声音在右前方响起,是戈登侯爵。

“是的,罗亚是我的养子,今年十一岁,他愿意为公主殿下治疗。”西蒙既无得意也听不出犹豫,很平静地说。

“原来是养子我还在感慨莫尔勋爵竟然如此忠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献出来哩。”有些发酸的讥讽出自布罗男爵之口,他也是王室禁卫队的成员之一,不过凯因国王和安芙娜王后对他远不如对西蒙倚重。

西蒙眼中瞬间闪过一道近乎苛烈的怒火,“假如布罗男爵同意,我很愿意让您来表现对殿下的忠诚。”

布罗男爵的脸色先是苍白然后通红,他也有个五岁的儿子。他紧闭上嘴,眼神惧怒而羞窘。

“据我所知,莫尔勋爵您的养子是个吉德贱民吧?”查理斯子爵不怀好意地阴笑,他一向与布罗男爵一个鼻孔出气,嫉妒西蒙的得宠。

罗亚原本垂著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此时猛地挺直了背脊,昂起头,那双澄明的深棕色眼睛一下子变得深沉而冰冷。

吉德贱民……难道即使是在异国的流亡之途,他依然不是个可以获得承认的平等之人吗?

在霍恩家族统治伊林梅尔漫长的四百年历史中,同任何国家、任何世代一样,也曾无数次地因为王位之争而发生过篡夺、叛乱、父子反目、手足阅墙等种种阴谋与争斗。胜利者当然高踞宝座掌生杀大权,失败者则往往赔上全族的性命,甚至还连累许多无辜的人牺牲。

其中一次兄弟之间的王位争夺最为惨烈,当弟弟最终坐上至尊之位后,他对昔日的政敌采取堪称残酷的报复,不但下令将兄长一家活活烧死,处决了一大批拥护兄长的贵族,而且下令将政敌们的亲属及领地内的佃农全部贬为贱民。

他们不被允许定居,不被允许读书识字,不被允许与贵族和平民通婚,不被允许从事体面的职业,只能以乞讨、算命、卖婬、做苦力维生。他们是伊林梅尔最低贱的一种人,“吉德”——天弃者——就是他们的蔑称。

必于吉德人的卑贱地位甚至写进伊林梅尔的法典,成为永久的戒律。

只是因为一个国王狭隘的报复,百年间,吉德人完全被踩在伊林梅尔所有阶级的脚下,随著岁月的流逝,再没有人记得他们也曾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就连他们自己,也早早忘记自己还有抬头做人的权利。

不错,罗亚是个吉德人,因为他的母亲是,而他的父亲——没有人知道他的生父是谁,出生没多久他就成了孤儿,辗转流离于几户人家之后被西蒙收养。即使如此,他仍然不能摆月兑一出生就流传在血液里的低贱烙印。

丙然,听到“吉德贱民”四个字,旁观的贵族们纷纷不加掩饰地露出厌恶的表情,仿佛见到某种不乾挣的东西,面对这种公开的羞辱,罗亚紧紧咬住牙,费力地抑制愤怒,全身的血液都冲进心脏,脸色反倒出奇苍白起来。

他努力将背挺得更直,高高昂著脖颈,绝不肯泄漏出一丝一毫的自卑与羞愧。

在他十一年的生命里,有无数次比这恶劣残酷得多的羞辱欺侮,他早就学会用更加无视的态度回击。

他把自己的自尊心深深藏起来,藏到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但是,那绝不等于就不会受伤。

“算了,西蒙,带他来吧,我们没时间再拖下去了。”安芙娜王后同样不情愿让一个吉德贱民碰触她心爱的女儿,但她也明白,这是唯一能救莎曼的机会。暂时放为王族的高傲与洁癖,她为争辩画下结论。

“母后?”一旁的尼奥王子微觉诧异地看向母亲,“这样好吗?”

安芙娜王后点点头,所谓事急从权,河况依照医生所言,若莎曼无恙,那个吉德少年就很有可能会死掉——就算为他玷污王族而赎罪吧。

“跟我来。”

*********

这就是那个病得快死了的小鲍主吗?

罗亚看著床上小小的身影,金色的长发流泄在枕上,他从没见过如此纯正的金黄色,像夏季成熟到极致的麦田;那金发间包围著一张精致得如同象牙雕刻出来的鸡心小脸,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假如不是那轻微而自愧的呼吸,他几乎要错以为那只是一尊真人大小的瓷女圭女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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