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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5页

作者:寄秋

谢天运话说到一半,冷眸凌厉的横扫众人一眼,看得他们心里发虚,不由自主收起彷佛想将人拆解入月复的嚣张。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也不必惦记原叔身后的家产,我已替原二姑娘到了衙门立据,日后这些财产全归原府尚未出嫁的两位姑娘所有,旁人无权以『代管』名义占为己有,包括我本人。”他出示盖上衙门大印的文书。

“什么?”众人大惊。

“你们以为原叔不在了就能任意欺凌遗属,这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我朝律法不是让你们轻贱的。”

若无人出头,真给人糊弄过去了,她们的委屈又该向谁索讨。

谢天运在弃文从军前也曾是读书人,读过好几年书的儒生,若非突生变故投笔从戎,要拿个功名不在话下,蟾宫折桂并非难事,面对这些人,他滔滔不绝的规矩法理信手拈来,条条有理有据。

“不对,你说错了,我们原家人的家训是家主若死而无子嗣承继,家族有权收回家业,一半归公、一半分给族人。”不甘心白忙一场的原中宁提出异议,扯出族规这面大旗。

“是呀!两个女娃能有什么出息,大堂叔生前虽然对她们疼爱有加也取代不了儿子,女儿终究要嫁人,总不能让她们把原家家产带到夫家去,这可是背祖忘宗,对不起老祖宗。”

一名年轻人高喊原清萦、原沁萦是外人,不该霸占原家人的财产不放,应该全部归公。

“对对对,没错,从古至今,还没听过女子能分家产的,她们根本不把族人放在眼中。”为了自身利益,又有人不顾廉耻的高喊,想将两姊妹踩进泥里,再也翻不了身。

“说的对,两个赔钱货,我们把她们赶——”面露凶相的妇人更想赶尽杀绝,她只想将两人的绫罗绸缎抢过来,裁剪缝制成衣,她也想自己能每日穿得像富太太,被人羡慕着,但一只绘寒菊图的青花瓷茶杯被狠甩在地,破裂的碎片像开得正盛的富贵菊碎了一地,里头的茶水和茶叶四溢散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惊,默然地看向摔杯的粉女敕玉手,再看着纤手主人,小声嘀咕两声。

“各位叔叔伯伯、族兄婶娘,你们的意思清萦明白了,可是清萦刚才说的话你们听进去了吗?”太久没发威了,他们都忘了她的牙有多利,以为她变得乖巧,不再凶残。

“嗄?”什么意思?

众人一脸迷惘,有种错过什么的不安。

“很好,显然你们不记得三年前的火烧祠堂一事。”她非常乐意提醒他们,一尽族人之责。

“啊!”一干人如梦初醒,吓得脸色发白。

祠堂大火之事仅原家人知晓,外人不得而知,就连解家人也一头雾水,不解原氏族人为何面露恐惶。

“还有两年前的百人落水事件,洗了个冷水澡过瘾吧!今年该送你们什么才好……”假意思考的原清萦以手托腮,目光清亮。

“别……别说了,我们真的是为了你们姊妹好,我们会善待你们的……”成千上万的青蛙在身上跳的滋味可不好受。

“为我和三妞好?”她以指轻点面颊,神情像在看泡在水盆里的跳蚤,跳得再高还是在盆子里。“这种昧着良心的话你怎么说的出口,抢走我爹留给我们的财产,让我们一无所有的等你们施舍,这叫善待?”

谢天运冷哼,“良心未泯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明知你们已经失去依靠还来压迫,这跟畜生有何异。”简直不配为人。

被骂畜生的人面上一讷,不止一人,几乎所有人都抱持相同目的,他们没想过两个孤女将何去何从,只想着原中源身后的银子,以为叫嚣得越大声得手的银钱越多。

看了身侧的男子一眼,她心口微暖。“跟人讲道理,跟他们……你一拳能打几个?”

打几个?

众人脸色大变,倒抽口气,纷纷以惊恐的眼神看向杀敌无数的龙涛将军,他们自认脑袋没刀口硬。

“保家卫国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不能对无辜百姓挥拳。”原则上他的拳头只能对外,灭敌除害。

这话一出,众人松了口气。

“但他们不是人。”只是披着人皮的人面兽心。

谢天运像是恍然大悟的点头。“清儿说的对,不能等同视之,该打的时候就要使尽全力。”

才放下的心又往上提,每个人脸上多了不安。

“放心,我不会让人打你们,我爹还在那边看着,我不想他伤心。”她一顿,双眼看向厅堂的棺木,她只看到棺木的一角上面铺着绣莲的锦披。“不过若有人想伤害我和三妞,那便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小脸发白的原沁萦紧紧捉住二姊的手臂,即使坐在椅子上也靠得很近,彷佛二姊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有人疼的孩子天真烂漫,不解世事,但是在爹死后她才知何谓人情冷暖,以往对她很好、会给她糖吃的叔婶一夜之间变得好可怕,不是对她视若无睹便是推她、骂她,叫她吃白食的拖油瓶。

她吃府里的白米饭呀!又没吃他们的,为何大呼小叫的骂人,还想抢二姊送她的玲珑玉蠲,他们凭什么?

二姊说一窝贼进府了,她们暂时不能赶人,要等爹爹出殡后再来清算,届时那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把我们当土匪看待了不成,要不是有族人的看顾,你们姊妹能安然无事的坐在这里发丧吗?”外面的豺狼虎豹更凶狼,盯住原府这块肥肉便不会松口。

“三堂叔的劝慰真叫人安心,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引狼入室,前有虎、后有狼,将人啃食得屍骨无存。”她原本想再忍一忍,过了七七再说,可是这些人根本不给她机会,欺人太甚。

以原清萦的脾气,能忍到今日已是难能可贵,要不是她发现有人潜入她的屋子翻箱倒植,她也不会选择发难,趁着众人齐聚一堂时向外宣布“守灶女”的身分,并告知她已选定赘婿人选。

没有意外的,如她所料,果然掀起轩然大波,这些所谓的族人口风一致,刀口朝向她,用最严厉的口气斥责,以众志成城的态度阻止她自立门户,更不许她自行择婿。

他们要操控她、威迫她,让她在异口同声下妥协,继而从中得利,将她送入不见底的深渊。

“你太不懂事了。”原中宁一脸失望。

她赞同的一点头。“我不需要懂事,我只要担起一家之责,不管在座的人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从今天起,我原清萦便是原中源这一房的嗣女,你们认也好、不认也好,我都是嫡系的守灶女,其他人无权置喙。”

“你!”她竟然硬来,无视族人的非议。

“我,龙涛将军谢天运,将与清儿不日结为夫妻,在百日热孝中完婚,我将辅佐她为原府家主,你们若有不一样的声音尽管来找我,我会给各位『满意』的答覆。”借机上位的谢天运顺势而为,占了赘婿一位。

你来搅什么局,谁让你多事!原清萦不快的横了他一眼,警告他少多管闲事,她还没决定接受一位将军为婿。

我是先下手为强,省得你反悔。女子心如月亮,时盈时缺,他讨个老婆容易吗?她得体谅他。

他不想再等上三年,等她服完孝,还是先定下名分拐进门方可安心,他身边的变数太多,由不得他犹豫。

“你……你们要成亲……”解氏嗫嚅的开口,声如蚊购几乎快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数十道视线一转,落在两母女身上。

“娘不满意这门婚事?”原清萦在笑着,却让人感觉冷意阵阵,她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不……不是不满意,阿运是好孩子,娘看着他长大,只是……呃!我和你姊夫说好了,将你许配给他表弟……”看着女儿越笑越淡的神情,她声音越说越小声。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难怪自始至终没开口说一句话,如意算盘早就盘算好了。她在心里冷笑,但面上不显。“辛苦你了,大姊夫,挖了坑等我往下跳,读书人的气节全用在这上头了。”

“二妹言重了,我只是看岳母愁眉不展,为你的终身大事担忧不已,唯恐你想得不够透澈而耽误自己,这才想法子为她分忧,让岳母宽心。”他说得合乎情理,彷佛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女婿。

若是脸皮薄的人还真说不出这番感动人心的话,瞧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不难看出他的文人风骨早已化成深沉的心机,用在自己人身上,因着庞大家产而折腰。

“大姊夫,收起你的得瑟,这一招对我而言不管用,既然我已经是守灶女,我娘说了不算,我才是家主。”她的事只能由自己做主,宗族亲戚都无权插手,这便是守灶女。刘汉卿目光一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连岳母的话都不听,孝道何存!”

拿“孝”这顶大帽子压她,不可不说用心良苦。

“刘秀才的眼睛看不见本将军吗?当着我的面也敢跟我抢人,你好大的胆子呀!”真是财迷心窍了,一个秀才功名就敢胆大包天,堂而皇之挖他的墙角,果真应验了那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看到大将军出面了,瞳仁一缩的刘汉卿有几分惧意,民不与官斗,他的确势不如人,但是……

“当上门女婿可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你已身居高位又何必为了百姓家的小事而丢了脸面,做儿女的当从母命,岂可不孝。”

他手中的王牌便是解氏,拿解氏当他收拢岳家财产的敲门砖,敲开比城墙还硬的原府大门。

他比任何人都贪心,要的不是一块分食的大饼,而是拿下整个原府,一粒米、一口水也不分人。

“是呀!二丫头,娘不会害你,你大姊也说那人好,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不要犯傻地扛起不该你负的责任,太累了——”她舍不得女儿吃苦,这是男人的事,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太好。

解氏心疼女儿,不想她苦了自己,一味的逞能,待在后院绣花、做做女红有什么不好,女人生来就该温良贤淑,帮着夫君持家、相夫教子,做好为人妻子的分内事。

她便是这么过来的,让出外经商的丈夫无后顾之忧,连女儿都带出门,把她的性子都养野了,跟个儿子似,时不时的跟在一旁和人谈生意,完全不把自个儿当成闺阁女子,让人好生担心。

谢天运出声打断她的话。“婶子,别人的话还是别太相信的好,我在你跟前长大的,是原叔亲自教我读书,当我是自家人教导,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什么表弟的不见得有我好。”

“这……”她一听便迟疑了,养过几年的孩子自是知其心性,她那时也是真心疼他,当子侄辈养着。

看她有所动摇,刘汉卿连忙加油添醋的补上几句。“岳母,人不可无信、背信弃义,这门亲事是说好的,你若出尔反尔,我如何向表弟那边交代?你这是陷女婿于不义之中。”

“我……我……呃……那个……我没想反悔,可是……阿运说的也没错……”知根知底的孩子,又肯入赘,想想也没什么不好,解氏登时慌了,左右为难,她看谁都顺眼,可又下不了决定。

第三章  守灶女能顶门户(2)

“娘,听我的。”一道女声清冷的扬起。

“二丫头……”她眼眶一红,蓄上眼水。

原清萦眸色清冷的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至少要我看得上眼,姊夫口中的表弟不就是青楼常客范长义,为人放荡、生性好赌,高不成、低不就的游手好闲,姊夫若觉得他好就把自个儿妹子嫁给他,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不更是佳偶天成。”

刘汉卿脸上一黑,差点爆粗口飙骂。他想要嫁了碍事的小姨子,可不是害自家妹妹。

“我的亲事我自有打算,不劳诸位操心,再过几日父亲便要入土为安了,以他的事情为先,旁的事过后再议,还有,不要再潜入我屋里找爹留给我的身后物,不妨告诉你们,东西的确在我手中,钱庄取钱的印信、金库的钥匙,几大口箱子的金元宝、银锭子,还有一匣子的契纸……”

有本事来偷呀!她言下之意便是如此,不把这些跳梁小丑看在眼里,一张张贪婪嘴脸实在面目可憎。

“爹……”

连夜从千里之外的名剑山庄赶回来的原清萦眼中泛泪,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父亲,发酸的鼻头微抽着。

才半年不见,原本丰神俊逸的他居然瘦得见骨,两颊额骨高高隆起,眼窝凹陷,面无血色,双唇裂开带着暗紫,全身的肉几乎不见了,只剩皮包骨的直喘气。

这是她一向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爹吗?

原清萦傻眼,难以置信,如断线珍珠般的泪水不住地由冻红的面颊滑落,泪如雨下。

“……你呀!哭什么,爹不是还……还没死吗?至少你赶得上见爹最后一面,不留遗憾了……”没能见她披上嫁衣,风风光光的嫁出门,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遗憾。

若能再活久一点就好了,他能做更好的安排,可惜老天爷不允许,总喜欢捉弄云云苍生。

“不许乱说话,女儿还没学成归来,你得撑着,不能让我半途而废,我……我没哭,是风大,吹红了眼睛……”她没半点姑娘样的用手背擦泪,强装笑脸。

将死之人自知时日无多,也就这一时半刻了,怕来不及交代后事的原中源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想抚向女儿的脸却力不从心,抬到一半便无力滑落,一双匀称素手连忙紧紧握住。

“听爹说……”

“不听、不听、我不听,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我再听你说,你想说多久都行,我不走了,留在府里陪你。”父母在,不远游,她太不孝了,为了自己小小的念头竟然未在双亲跟前尽孝,作着侠女梦远走他地。

不过是一场风寒而已,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竟将铁铮铮的汉子折磨成挂着皱皮的骨架子,病得下不了床。

“乖,听话,让爹把话说完,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他眼皮渐渐沉重,为了女儿而努力睁开。

“爹……”她不想哭却泣不成声。

原中源气弱的笑着。“别难过了,人终将有一死,爹只是早走了一步,不能看你嫁人,有个好归宿……”

“不嫁,我帮你撑起这个家,我不是你女儿,我是你儿子。”她性格刚强,不输男儿身。

一听女儿这孩子气的话,他笑着笑着眼角流出一滴泪。

“听爹说,爹死后咱们那些宗亲肯定不会好好待你们母女,他们眼饥爹留下的偌大家业已久,爹怕你们受到亏待,已做好安排,爹就只告诉你,你娘她……”他叹了口气,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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