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自由地进出。"她淡淡他说,语调中听不出埋怨。
"我没有限制你的行动,但必须在安全人员的护卫之下。你现在是龙传会的会长夫人,有很多潜在的危险会发生,我无法承担这个风险。"至少不是现在,尉佑心里苦涩地想。即使他说得淡然,也姑且不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但至少他是关心她的安危。
这个体认让她感觉到甜度。对地而言,这又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努力地抑制甜度在心里发酵,佯装不在意他说:"你能想像逛街时,后面有两、三个跟班的感觉吗?"
"他们不会打扰你的。"他看着她不自觉地牵头。表情俏皮,他敢打赌她绝对不知道这动作形似撒娇。
"是不会。只是如果店员知道我有保镖护卫,就肯定买不到便宜的东西了,因为他们会假定我很有钱。"
"你的确是。"尉佑端详若她细致的脸蛋,端坐的姿势,高贵的气质不言而喻,明眼人都有得出她出身不凡。"而且,你也不需要便宜的东西,我可以供给你所有昂贵的物品。"
"这世界上还是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例如?"花羽君心里想的是自由、爱情、一个真心关爱你的父亲,或者是一个深爱你的丈夫但嘴里说的却是轻描淡写。"例如讨价还价的乐趣、在公园里闲晃的优闲、吃着热狗逛大街的自在等等,都不是很花钱却满有趣的。"她微微地耸肩。
"这些事……你都尝试过吗?"
花羽君低下头,不想看到他悲怜她的神情。"没有。花流会的门禁不比龙传会松多少。"
花羽君的表情并未透露出她的遗憾与惆怅,但敏锐的尉佑察觉到了。从小在龙传会长大的他,能够体会这种不自由的感觉。当他在十八岁那年终于摆月兑龙传会,远渡重洋到英国时,他花了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流连在雾气弥漫的大街小巷。不用担心对立帮派的喽罗找碴,也不用时刻维护龙传会公子的形象。从此,他自由得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小鸟。花羽君不够幸运,也许,今天他能为她争取一些快乐。在她有生之年,就这一天。
"我也很想念这种感觉,择期不如撞日,这样好了,我们今天就出走一天,做所有你一直想做但没机会做的事,好吗?"
花羽君的眼睛绽放兴高采烈的光芒,但马上又黯淡下来。"你今天不用巡视各分会吗?"
尉佑微笑以对。"今天放假。"
"为什么?"她甚为诧异,一个多月来她没见他休息过。尉佑嘴角挂着笑,眼睛饶富兴味地盯住她,她只觉得脸颊发烫。
他看得出她的困窘,临时改了口。"因为你的衣服让我想到春天。"
其实,是她的人像春天含苞待放的花朵。
第七章
花羽君端庄保守的和服,与原宿街头的前卫极不搭调。沿街走来,穿着亮皮、染发的奇装异服青少年都会转过头来瞧她。但,她丝毫没有察觉,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深怕错失任何一个新奇、好玩的事物。
尉佑穿着米黄色休闲毛衣,跟在她身后。她的素净与原宿的多彩强烈地对比,而姣好的脸庞让她即使身处熙来攘往的地方,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当这趟冒险之旅开启时,花羽君悲观的个性让她不敢寄予厚望,害怕他会随时反悔,或是有重大事件发生要处理而取消。
当他们未告知任何人,摆月兑护卫从侧门溜走时,她仍是一派镇定,似乎天天都是如此。一直到原宿街头走了近年小时她的情绪才真正高昂起来。走进卖二手衣服的商店,她在展示架上不停翻找她所熟悉的名牌服饰,看见近乎两、三折的价格,她就紧皱眉头,因为这价格似乎不像父亲告知的那么昂贵。她一向对价格没啥概念,衣服不是从目录里挑选,不然就是专人裁缝,唯一感受价格的时候,是父亲每月处理帐单时发的牢骚。
在一家鞋子专卖店内,她月兑下袜子,几乎试穿了每一双设计怪异的鞋子,尉佑倒是得以休息喘息。她对珠宝首饰店视而不见,却在毛绒绒的玩具堆里缠斗许久。他买下她舍不得放下的白绒小狈,她心满意足地抱着它继续逛街。
他不时看见她回头的灿烂笑容,还有双眼满载的惊奇与兴奋。她的脚步愈走愈轻盈,过度老成的稳重也被丢弃,笑容愈来愈大,笑声愈来愈响亮。她是真的乐在其中。
堡程竞标的日期逼近,他不知道还能为她争取到多少时日。但在这段期间内,让她快乐似乎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中餐选在麦当劳解决,两人面对面一口着汉堡,从二楼的透明落地窗往下望,将街头的热闹尽收眼底。"怎么样?还好玩吗?"
花羽君舌忝着手指上的美乃滋,波浪鼓般地点头。"我从来没看过这度多好玩的东西:像是缀着穗子的长靴、会喷水的整人玩具。各式各样的庞克假发,喔,还有那磨多可爱的玩偶。"她的脸颊因兴奋而配红,带着点羞涩地,她又加了一句。"当然,这只小狈最可爱,谢谢你。"
"不客气,我很庆幸你没有选中那只重达十几公斤的小叮当。"
两人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些对你来说新奇吗?还是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自由行动?"
尉佑很想对她说,龙传会的牢笼不比花流会差,但,他避重就轻地带过。"我比你自由一点,父亲会适时给我们一些闯荡的机会。你呢?在学校的时候没机会出来闲晃?"
"我上的是贵族女校,司机每天准时接送上下学,下了车之后不是家里就是学校大门。"
"我也是,但是同学会带很多新奇的东西到学校,许多与外界沟通的管道就是透过同学。"
花羽君扮了个可爱的鬼脸,皱皱小巧的鼻子。"我们小时候比的是家里的车子,长大些就换成了名牌服饰,今天看到的东西在家里都是不被允许的,不像你,男生还是比较自由。"
"不用羡慕我,我有很多时间是在练武场里耗过,打架对我来说像三餐一样。"尉佑回忆起童年,难免有些苦涩。他一向不是好战的人,只是,他的身分常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像是拳击擂台手,总有人慕名前来挑战。庆幸的是,他们两兄弟可以轮替,保留体力。当对手不支倒地时,他们顶多是流了几滴汗水。
"这就是为什么你身上有许多伤疤的原因?"
尉佑不在意地耸肩。"我把它们当做树木的年轮,多长一岁就留个纪念的痕迹。"
花羽君想起那些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疤痕,无法想像受伤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呢?你需要练武吗?一些防身术之类的?"
花羽君喝了口饮料道:"没有。在花流会里女性的角色是不能参与会务的,当然也无法享受相等的福利或训练。"她无法跟他说,有多少次花流会子弟在广场练武时,她都带着羡慕的眼光躲在一旁观看。对地而言,那是一种荣耀,而不是折磨。
尉佑狐疑地看着她,她使刀的技术那么有技巧,难道不是苦练出来的成果?他没多问,也许,有一天,她会主动提起吧!
吃完中餐,他们沿着表参道走向代代木公园。每逢假日,这里总是挤满休闲的人潮,还有庞克青年在公园内表演舞蹈,特别是赏樱的季节,更是人满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