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茱莉亚和我星期六早上一起去购物。茱莉亚带我们走进我生平所见最美好的地方,白色和金色的墙,兰色的地毯,兰色丝窗帘和镀金椅子。一位完美无瑕穿着一袭黑丝拖地裙的金发小姐,笑脸相迎。我以为我们要做一个社交拜访,就去和她握手,不过似乎我们只是要买帽子而已,至少茱莉亚要买帽子。她在镜子前面坐下来,试了一打帽子,一顶胜一顶,她从中选择了两顶最漂亮的。
我无法想像人生还有什么比坐在试穿镜前面,买下任何一顶你选上的帽子而不用考虑钱的问题,还要更快乐的。
买完东西,我们到雪莉饭店与杰维少爷会合。您一定去过雪莉饭店吧?请把它与孤儿院的饭厅比较一下,您就能想像到我的感觉了。孤儿院的饭厅只有铺着油布的桌子、打不碎的白陶盘子和木把刀叉。
吃鱼时,我拿错了叉子,好心的服务员又给了我另一把,没有人注意到。
用过午餐,我们前往剧院——它真是好壮丽、好神奇,我无法相信我就置身其中——我每晚都梦见的地方。
莎士比亚多么奇妙呀!
《哈姆雷特》在舞台上比我们学的还好得多,我原本就喜欢它,现在,天啊!
我想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去演戏,不当作家了。我转学去戏剧学校好吗?我会在演出时,为您保留一个包厢,而且从舞台上对您笑一笑。请您,只需在外衣上别上一朵红玫瑰,这样我就能确定我笑对了人。如果我搞错了人,那可真难为情。
星期六晚上返校,在火车上用晚餐,餐桌上摆着粉红色的台灯,还有一个黑人侍者。我以前从没听过火车上有提供餐点的,无意中说了出来。
“天啦,你到底在哪长大的?”茱莉亚问我。
“一个小村庄。”我轻轻的回答茱莉亚。
“难道你都没旅行过吗?”她问我。
“在上大学之前没有,再说只有160英里远,不用吃饭。”
她对我产生了好奇心,因为我说了这么可笑的话。其实我很小心,但一遇到新鲜事就会月兑口而出——而我常常大惊小敝。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在约翰·格利尔孤儿院过了18年,然后忽然来到这个“世界”,着实让人头昏目眩。
不过我现在慢慢习以为常了,不会像以前犯那么多错了,而且我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时,不再手足无措了。以前,人家一看我,我就浑身不自在,好像他们能透过我的冒牌新衣,看到里面的花格布衣服似的。我再也不让自己为花格布烦恼了——不要为昨天忧虑了。
我忘了告诉您我们的花。杰维少爷送了我们每个人一大把紫罗兰和铃兰。他真好,不是吗?过去我对男人没有好感——基于对理事的评价——现在正在回心转意。
写了11页,信太长了。别担忧,就此搁笔。
您永远的
茱蒂
4月7日
第三十八章
大富翁台鉴:
随信附上您的50元支票。非常谢谢您,不过我不认为应该收下。我的零用钱足够买自己需要的所有帽子了。悔不该写那么多关于帽店的蠢话,其实,我只是少见多怪罢了。
无论如何,我并非乞丐!我也不愿接受您额外的恩惠。
您的
乔若莎·艾伯特
4月10日
最亲爱的叔叔:
您能原谅我昨天写的那封信吗?我一寄出就后悔了,想取回来,那个可恶的邮差却不肯还给我。
现在是半夜,想起自己以怨报德就无法入睡,心里除了痛骂自己是个卑鄙小人外,又能说些什么呢!我将通往书房的门关上,以免吵醒了茱莉亚和莎莉,从历史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坐在床上给您写信。
我只想告诉您,您寄支票来是好意,我却如此无礼,十分抱歉。您是这么好的一位老人,才会连一顶帽子这样的小事都要费心。我本应满心感激地把支票退回去才是。
可是不管怎样,我都该还给您。这对我的意义,跟其他女孩子很不一样。她们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东西。她们有爸爸、哥哥、姑姑和叔叔,而我却没有任何这种关系。我想像您是属于我的,当然仅仅是想像,您当然不属于我。我孤单一人,独自面对整个世界——想起来就有些心惊胆战。我把这些都抛之脑外,继续假装。但是,叔叔,您看不出来吗?我不能接受您的金钱,多过我所应受的,因为有朝一日我要还给您的。即使我如愿以偿,成为了一个伟大的作家,我也无法偿还如此巨大的债务的。
我会喜爱那些美丽的帽子和饰物,但是我不该拿我的未来做抵押。
您会原谅我的,不是吗?原谅我这么鲁莽,我有一想到事情就冲动下笔的坏习惯,而且还没来得及想一想就寄出去了。但是,真是我偶尔粗心而不知感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打心眼里感谢您给我的生活、自由和独立。我的童年充满了阴郁的反抗,而现在我每时每刻都很快乐,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觉得自己像传说中被杜撰出来的女主人公。
已是凌晨两点一刻了。我现在要悄悄地溜出去寄信了。您会在上一封信后不久就收到这封,这样您才不会有太长的时间把我想得太坏。
晚安,叔叔。
我永远都爱您
茱蒂
4月11日
第三十九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上星期六开运动会。场面十分壮观。
一开始,各班级同学穿着白色校服列队入场,大四学生撑着蓝色和金色的日本阳伞;大三学生带着白黄相间的旗帜;我们班拿着鲜艳的气球——非常动人,尤其它们老是月兑手飘走;大一新生戴着绿色的褶皱纸做的帽子,垂下长长的飘带。另外还有一队从城里请来的身穿蓝制服的乐队,还有十多个滑稽的演员,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在比赛期间给观众助兴。
茱莉亚扮成肥胖的乡下人,拿着麻布鸡毛掸子,留着胡子,撑着一把松垮的伞。又高又瘦的帕齐·莫里哀娣扮演茱莉亚的的妻子,歪戴着一顶可笑的绿色无边女帽。她们走到哪里,哪里就发出一片笑声。茱莉亚扮得非常、非常成功。真想不到平莱顿家的人也可以表现得这么富有幽默感——愿杰维少爷原谅我的不敬,我从不把他当做平莱顿家族的,正像我不认为您是理事一样。
莎莉跟我参加了比赛项目,不在入场队伍中。而您猜怎么着?我们双双获胜!至少在某些项目上。我们尝试跨栏赛跑,落选了。可莎莉在撑竿跳方面获胜(7英尺3英寸),而我在50米短跑上获胜(8秒)。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很好玩,全班挥着气球欢呼,并叫着:茱蒂·艾伯特
棒不棒?
她真棒!
谁最棒?
茱蒂·艾伯特
叔叔,这才真是叫出名。比赛完后,我跑回休息室,她们用酒精给我搽身,还给我一块柠檬含在嘴里。您瞧我们多专业啊?能为班上争光是件好事,奖牌最多的班级可以拿到年度冠军奖杯。大四班今年以7个奖牌赢得这个奖。组委会在体育馆请所有得奖者吃饭,有油炸软壳蟹和做成篮球形状的巧克力冰淇淋。
昨晚花了大半夜念完《简·爱》。长腿叔叔,您是不是很老了,还记得60年前的事吗?那时人们是那样说话的吗?
傲慢的布兰奇夫人对仆人说“仆役,住嘴,照我说的去做。”罗彻斯特先生用“苍穹”指天空。还有一个疯女人——笑起来十分奇怪,她放火烧帐子,撕破结婚礼服的面纱,还咬人——十足一个惩恶扬善的通俗剧。尽避如此,还是让人爱不释手。我看不出有什么样的女孩子会写这样一本书,特别是一个在牧师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勃朗特家有些事使我很感兴趣。她们的书,她们的生活,她们的精神。她们从哪得来的素材?当我读到小简爱在免费学校的种种遭遇时间,我愤怒极了,不得不出去走走。我完完全全理解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