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乔生望了儿子一眼,微笑了下。“儿女们大了,有自个儿的想法,自是不劳做父母的操心了。”
;贝门主此言差矣!从来儿女婚事便是父母作主,又岂有放任后生晚辈自作主张的?”刘老板十分热心:“可要我帮黄少爷选几个条件好的,让少爷挑挑?”
“承蒙好意:心领了!”黄仲文脸色僵硬,回得直接。
眼看黄仲文无意,刘老板只好告辞。
“仲文,刘老板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今年,有二五了吧?”见刘老板走了,黄乔生也开口劝说。
黄仲文眼微合,婉拒了:“这事不急!爹,咱们还是先找到娘要紧。”
听到黄仲文的话,黄乔生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师父还没回来?”清清亮亮的嗓音,虽是语气平淡,却仍听得出关心之情。“当日所说的期限似乎已经过了。”
即使是大白天,无心楼中依旧是垂着重重帘幕。
听到寒月泠的问话,婆婆笑说着,语带怜惜:“妳师父传话回来,要在江南再多待一阵子。”
长睫低垂,凤眸微合,寒月泠心知肚明。“江南水路通畅,各色商品极佳,素来为商家必争之地。”
“妳也明白,妳师父那性子,任谁说都不听的。”或许这些年来支撑着倔丫头不倒下去的,就是这股恨的力量吧!婆婆心中轻叹。
“黄贝金门富可敌国,兼之与『冷情堡』交易已久,冷堡主是聪明人,绝不会因小小断情庄而与黄金门交恶的。”寒月泠淡然说道,对此事的结果早已料到。
“偏妳师父那倔性子,怎么劝都不肯听,硬是要去跟人家碰。”婆婆摇头叹息。
寒月泠思索了会。“不若另取它方,说不得可碰上一碰。”
“月牙儿有法子啦?”婆婆有些惊讶。月泠虽不出断情庄,对事物看法却总有个七、八分准,有她独到的见解。
“月泠已不是当日小娃,婆婆别再以儿时小名叫唤。”师父最不爱婆婆这样喊,若叫师父听闻,想必又要生气了。
婆婆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知道月泠心中的顾忌。“反正妳师父现下不在,更何况,她便是在场,老婆子也是这般喊,她能拿我如何?月牙儿,还是说说妳的法子。”
真是拿她没辙。“天府之国物产丰盈,何须舍近求远?”朱唇轻启,微笑,嗓音清清亮亮。“况且,蜀缎出色,不下苏锦。苏绣秀丽雅洁,蜀绣则精巧细腻,两者各有千秋。”
“放弃江南,另取蜀道吗?”婆婆闻言,不由脸现喜色;但不一会儿,又摇头否决。“妳师父最不爱蜀州了,何况,『金绣坊』遍布天下,要想击败他们,恐怕不容易。”
“无须取而代之,只要能掌握他们所没有的,便能与之抗衡。”寒月泠眼眸灿然,唇角微弯起弧度。“蜀绣之外,温州水云丝轻暖质佳,最重要的,便是它无法成为贡品,因此向来入不了金绣坊。”
婆婆不解:“既然无法当成贡品,岂不是不好?”
“水云丝无法做为贡品,并非它质地不良,而是因为产量极少之故;婆婆试想,宫中的管事们怎么可能将一种质佳量少之物送至皇上、娘娘们面前?若是他们以后非此物不穿,内务府又要从何得到?这才是它无法成为贡品的主因。金绣坊与皇宫往来密切,有此上好之物,若不送入宫,岂不落人话柄?”
“原来如此!”婆婆恍然大悟。“那我快派人送个讯给妳师父,她若知道这消息,想来心情会好些。”
“嗯。”
问题解决,婆婆转了个话题,她状若无意地提起:“最近咱们庄里来了个姑娘。”
“夏星?!”寒月泠毫不意外。一来,庄内甚少有外人;二来在庄中待久之人都明白,绝不会擅闯无心楼的。
夏星,一个十足奇特的姑娘,深更半夜闯入男子楼阁,既不怕遇袭也不担心名声受损,即使头一回便让自己用笛制住,她还是一无所惧,该说她胆大,还是压根只是个没脑子的小丫头呢?想到那个聒噪的夏星,寒月泠着实想叹气。
“妳知道他?月牙儿见过啦?”婆婆故作一脸惊讶。“老婆子还千交代万交代,要他绝不能上妳这儿来的。怎么这娃儿这么不听劝呢?”
娃儿?寒月泠垂眸细思,不懂为什么婆婆会称那位夏姑娘为“娃儿”;虽只一次近身接触,但相较之下,她还比自己高上半个头呢!一点都没有娃儿样。
“娃儿也是苦命人!老婆子原是瞧他教恶人给追得走投无路了,这才收留了他的。”婆婆摇头叹息,眼角余光瞄着寒月泠的反应。“这下犯了咱们庄里的禁忌,待会儿老婆子就让他走吧!”
“婆婆不用忙,夏姑娘没做什么;不过,还请您提醒她一声,要她别再来了。”幸好最近师父不在庄内,否则事情就难了。
寒月泠眉眼低垂,那位夏姑娘语调轻快,光听着声音,绝难想象她竟有如此遭遇,心中不由生起三分怜惜,与之相比,自己可有多么幸运。
闻言,婆婆嘴角不着痕迹地扬起。呵!不管再怎么聪明,和她老人家一比,月牙儿终是太女敕了呢。
清亮的嗓音响起:“将军!”
“啊、啊!”连啊了两声,夏侯星急急阻止。“等等!我、我……”他还没想清楚啊!可恶!有人这么下棋的吗?
轻唔了声,不予置评地下了结论:“妳输了。”
清淡的语调一入耳,怎么听都成了讽刺。夏侯星一咬牙,不信自己真会一路输到底。“重来!咱们再来过!”
和寒月泠下棋,比的下只是棋艺,可得连记性一并较量,天底下八成也只有他们是这样下棋的吧?夏侯星望着眼前隐隐约约的人影,睁大眼瞪着什么都瞧不见的桌面,脑中回想着适才对方的棋路。
“夜深了,夏姑娘该回去了。”依旧是淡然清亮的嗓音。
自从听了婆婆的话,寒月泠没再阻止他的来到,而夏侯星也就此顺理成章,天天上无心楼来。
寒月泠也曾问过,为何胆敢独自一人夜夜上无心楼,却见对方不以为意地说只为听笛而来;追问下去,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也因此,再无人阻得了夏侯星的脚步了。
明知不该放任眼前人的行径,寒月泠却不再拦阻,凤目微合,无声地叹了口气,或许在心底,自己也是盼着有人来陪的。
“不成!哪有武功比不上,连下棋都一路输到底的。再来过,我就不信我永远赢不了。”夏侯星语气轻快,丝毫听不出有输了棋的沮丧。
一个多月前,偷偷上了无心楼,教人在黑暗中制住,他借机赖上了吹笛之人;禁地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白天来,他干脆每夜上此磨着对方吹笛给他听。
除了最初的清亮问话,一开始,对方完全不理会他,任他说破嘴,只差没将生辰八字全报了上来,可依然得不到一句回话。
渐渐地,不知是不是妥协了,有一回,在夏侯星又提出要求时,寒月泠居然愿意吹起笛来,让他感动得险些痛哭流涕。
而后,只要夏侯星来到,对方便径自吹奏几曲,三更过后即停。直到十余天过去,清亮的嗓音再度响起,打断了他不住的自言自语,邀他下棋。
至今,已经近月了,两人也下了不下数十盘的棋,他却从没赢过一盘,夏侯星在不服气之余,也忍不住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