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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 第25页

作者:姬小苔

她们都不相信这个耳光造成的破坏力,可是,刹那间,两个人都承认了这个事实。

它打碎了外表完美,但内在早就不坚固,早就摇摇欲坠的东西。

只是提早瓦解而已。

想想的脸孔出现了鲜明的指印。

她生平捱过两记耳光。

现在她知道那是某种感情崩溃的表征,但因为早已出现前兆,所以没法再挽救了。

原因往往就是结果。

她不想哭泣,因为先前她曾哭得太多。此刻,一切都不再必要了。

她定定地看着普湄湄,她从没有认识过母亲,此时也是!然后,她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慢慢走回房去。

“想想——”普湄湄忽然全身剧烈地颤抖。

但是想想不回头。

她无用的呼唤,在大厅中传来空洞的回声。

十多年前,寻杰临别的话可怕地应验了。

他曾教她——想想!你要好好想想,怎么会生下这个小孩的……

普湄湄的喉咙不能再发出声音,她的双手向前伸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掩住面孔。

她没有哭泣,只是太疲倦了。

每天不间断地做美容操、按摩、注意饮食……到头来,还是发现自己老了。

衰老是多么可怕的事。

如果没有这个女儿,她不会这么快就老。

由于看着她自婴儿变成幼童,变成学童,然后,一晃眼,不知不觉变成了少女。

成为了有思想有主见的少女!

她的青春,她的光芒,是多么压迫人的东西啊!

还有那可怕的反抗。

那反抗的顽强火焰,是会摧毁靠化妆靠保养伪装的心情的。

普湄湄一时忍受不了这份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身子一歪,就倒在沙发上。她希望地球能在这时裂开,把她整个地吞噬进去。

欧世旭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

他索性下了床,自一本厚书中,取出一张因年代久远而发黄,但仍保存得很好的照片。

照片是由他父亲很久以前的日记中找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好奇心翻阅了那些日记,他也不会突然冲动地跑到台湾来。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他叹了口气。

照片上是一名极年轻的女子,背景是巴黎铁塔。

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小楷——湄湄于巴黎深秋,一九六0。

湄湄是她的名字?

案亲的日记中存有女性照片,他本来就有点疑心,到后来阅读了几页已变脆变薄的纸页,他才恍然大悟父亲的秘密。

无声无息,给埋藏在日记中十九年的秘密。

但它并不随着欧加罗的去世而死亡,因为这个秘密在世界上,留下一个种子。

那个他不曾谋面的小女孩,便是他的妹妹。

她今年多大?十七?还是十八?

欧世旭当时是几乎颤抖着看完那后半部的日记,看父亲在巴黎和那名叫湄湄的女子在巴黎重逢,看着他们浪漫又快乐地相爱着,看着湄湄怀着孩子如何地想进入欧加罗的家庭,也看着欧加罗是如何巧妙又残忍地闪避到国外去……

但父亲美好的形象并不因此而幻灭,反而更加鲜明起来。

他真真正正地活过——爱着、恨着、逃避着、苦恼着……以平凡一如常人的七情六欲在这世间走过他为时三十多年的一生。

欧世旭为湄湄可悲的爱情激动了。

由照片看来,她极美极秀……不知道妹妹是不是也有着和她同样的相貌?

妹妹!

欧世旭情不自禁地念着这两个字……多么可爱又多么亲密的两个字啊!

他以为自父亲和母亲的相继去世后,世界上再没有了亲人,却不料还有个同胞手足。

在欧加罗的日记上记载着她的名字。

想想。

想想!欧世旭低低唤着,一遍又一遍,想想——这便是他的亲妹妹啊!

可是她在哪里?是不是还住在小镇旧居的隔邻?是不是有一个快乐、幸福的家?

他本来一回国就想赶到小镇去的,但真正到达了中正机场,他却踌躇起来。

他不能如此冒失,他要留一点缓冲的时间给自己。

他把相片收回那本厚书中,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秦子玉一个人坐客厅的小吧台旁喝酒。酒这种东西实在很奇怪,快乐的时候喝再多也不容易醉,但心里一闷一烦,只要两杯下肚,顿时就头重脚轻,况且他是不擅饮的人。

“子玉,你怎么啦?”欧世旭走出房,看见他趴在吧台上,有点意外。

“坐!”秦子玉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触礁了?”

“喝酒自己倒!”子玉把酒瓶一推。

“冰块在哪里?大白天你怎么能就这样喝?太伤身体了!”

秦子玉往吧台一指。

欧世旭掀开一块活动的盖板,走进吧台里,坐在高脚椅上,面对着他:“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一个人喝闷酒不是办法。”

秦子玉摊摊肩膀,一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欧世旭在他的杯里对上水加了冰,然后给自己开了罐台湾啤酒。

秦子玉眼里熬夜的血丝未退,神态十分沮丧,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欧世旭瞅着他,心里早就猜到怎么一回事了,不过总得由他开口先说,如果自己太热心的话,反而有挖人隐私之嫌,对谁都不好。

这时候,电话响了。

一听急促的铃声,秦子玉的神态大变,由沮丧变成兴奋,连忙走到放电话的雕漆小几旁去接听。

欧世旭留神地瞧着他的表情。

看情形,打电话的人,必不是他心目中在等的那个人,因为他的表情在瞬间又由兴奋转为低落。

他低低讲了几句,便放下电话,重坐回吧台的高椅上,“世旭,忙不忙?”

“你说现在?”欧世旭看了看表,“我约了一位一直替我们管理在台湾产业的律师谈事情,恐怕不行。怎么,有事吗?”

“也没什么,我舅妈打电话来,要我去一位世伯家,想约你一道。”秦子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推了半天我舅妈就是固执得要命!”

“噢!我明白了!你那位世伯刚好有一位及笄的千金是吗?”欧世旭笑了,他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怕什么?那位小姐长得很丑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

“只不过你早有了心上人?”

“真怪,我对她一见钟情,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上别人的。”

“谁家的小姐,有这么大的魔力?”欧世旭不以为然。

“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她只有十七岁,但在我心目中,好象已认识很久了,久得让我……”他激动起来,一时之间,那神圣得近乎“伟大”的爱情,似乎在地球上还没来得及发明新的字眼足以形容。

欧世旭觉得他对“感情”的适应能力太糟糕了,好象只有幼稚园大班的程度,可是哪个陷入爱河的人不是疯子或是傻子呢!

而他着迷的程度仿佛还可以成为诗人。

因为他必须竭尽所能,用最好的句子去描述他的爱。

“那令舅妈约你去见的那位小姐怎么办?”

“赵小筝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文雅聪明,生得也漂亮,我认识她在先,况且我们也谈得来,只不过我跟她之间实在没有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欧世旭同情地点点头,“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不过我觉得你既然推托不掉,就该面对现实,很坦白地把你的想法告诉当事人,用真诚取得她的谅解,由她向其他关心这事的人解释比较好,这样的话,至少你不会把事情拖延,扩大到不能挽回的程度,也可以维持你和令舅妈及其他人的良好关系。”

“你说得对!”秦子玉把酒杯重重一放,懊恼万分的眼睛中出现了光彩,“我当初一回来,我舅妈就介绍赵小筝给我,一心希望我们谈得来,如果那时我马上向赵小筝表明态度,让我舅妈她们死了心,事情就不会这么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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