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他的伤还没好哩!
要是真对她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他全身上下好不容易快要复原接好的骨头,不但会被她狠狠地重新拆开敲碎,搞不好连给畜牲用的“独门黑石断续膏”,都不屑给他用。
抬起头,视线重又回到那抹娇俏生姿的魅人丽影上。
“乱了,真乱了!我该做的事,应该是在身体复原的第一时间,想办法离开绝谷,回到峻德城去才对呀!”峻德齐摇摇头,似是想将自己摇得更清醒一些。
“不对!年轻人,你要做的事,应该是先解决你肚子里的酒虫。”苍老的嗓音从林间小径的那一头传来。
峻德齐转头,抬高灵敏的鼻子对着上风处嗅了嗅。
“哇,好香的酒!流泉大夫,你又是从哪儿将酒偷渡进来的?”峻德齐双眼发亮,刚开了嘴对着老人手上的两只白瓷壶赞赏笑道。
“有一个小伙子从东方外海那个专产名酒的古伦岛回来时,特地带了两壶来孝敬我的。怎么样?光是飘出来的香味就让你肚子里的酒虫受不了了吧?”流泉大夫摇着一头白晃晃的银发银胡,得意的举了举手中的白瓷壶。
“古伦岛?天下三绝织、酒、卜中的古伦百酿?古伦百酿的制法向来秘不外传,是天下千金难得的极品。能喝到百酿名酒,简直是此生无憾。快快快,快拿来,让我喝上一口,喂喂我肚子里的酒虫。”峻德齐兴奋的伸出手,毫不客气的从流泉大夫手中抢过一瓶酒来。
“好小子,真识货。这酒正是我家乡最引以为傲的特产之一哪!”流泉大夫骄傲的挺了挺胸,随即一坐到峻德齐身旁。
“咦?你是从古伦岛来的?”原本就着瓶口低头闻香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峻德齐转头问道,眼里闪了一下奇异光芒。
“是啊!迸伦岛,是个好地方。”流泉大夫意味深长地回看了他一眼。
“流泉大夫可会卜卦算命?”峻德齐垂下眼问道,似是漫不经心。
“略通一、二,懂得一点面相之术。不过,我的医术还是比算命强多了。”流泉大夫慢调斯理地拢了拢胡子。
“那么,老先生可认识二十年前闻名于天下,曾为峻德城主卜算指点的『九指神算』?”峻德齐抬起头,眼神条然变得充满兴味及锐利。在看见流泉大夫的身子因为听到“九指神算”,而有一瞬间的僵硬时,他的唇更是弯了起来。
“唔……他是我家族的堂弟。在古伦岛,卜算能力的血统,只有我们这家族才有遗传。『九指神算』当年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即善于解梦、释卦、观星象。后来,他独自一人离开古伦岛闯荡中原,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是吗?”峻德齐看着流泉大夫喃喃地说道。
“九指神算”当年的一席话,影响了他们修、齐、治、平四个兄弟的命运。说实话,他很想看看那位“九指神算”到底有多厉害,为什么能让峻德城主对他的卦示深信不移?
“唉呀,别管了。咱们快把酒喝掉,免得被潋眉丫头发现,那就没得喝了。干!”流泉大夫挥挥袍袖,爽快的灌了一口酒。
“干!”峻德齐慵懒的倚着树干,笑着将酒遥遥举向茅亭中忙碌的娇俏人儿,然后仰头喝一口酒,感受甘冽香甜的滋味,一路顺着喉头滑下,缓缓在胸月复之间灼热起来。
“真是好酒。”他闭上眼,满足的低吟一声。
“啊……真怀念的味道。”老先生皱皱的双颊透出快乐的淡淡红晕。
一老一少背着朱潋眉的禁酒令,愉快地躲在树荫底下喝起酒来。
喝着、喝着,这厢年轻人没提防百酿酒的强大后劲,那厢老人也忘了提醒,跟着一块儿喝得不亦乐乎,结果,两人双双醉倒在树底下,各自卧伏在纠结成一片的老树根上酣眠。
空气中混合着甜甜的酒香、草味,还有远处孩童的朗朗读书声,将峻德齐催向更深沉的梦里,不想醒来。
他梦见了亭里那凶凶的母老虎,摇身变成温柔多情的美丽仙子,轻轻柔柔的揽住他,为他哼歌,怜惜地抚着他身上仍然不时泛疼的伤肢……
老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七个孩子,则在一旁开怀的追逐嬉闹。
呵──如入仙境般的滋味,令人不醉也难。
峻德城的纷扰……
就暂且先忘了吧!
他醉了,真的醉了──
※※※
教完了功课,放孩童们回家休息后,朱潋眉回到屋里,发现应该待在家里的两个男人不见了。
“该不会这对老小又偷偷跑到哪儿去喝酒了?”她蹙着眉,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回身走向前门,唤回正要去田里抓蝌蚪的孩子们。
七个孩子牵的牵、抱的抱,一起回头望向神情有些火气的朱潋眉。
“娘,什么事?”小津面露迷惑。他们几个兄弟姊妹今天很乖,该背的书都背全了,方才娘还高兴的赞赏他们,怎么才一会儿,娘的脾气就变了?
“你们去亭子后边的那块林子里,看看流泉爷爷和齐叔叔有没有躲在树底下偷喝酒。”朱潋眉抬手揉揉额头。
两个人同时不见,一定有问题。
这一老一少依目前的身体状况,都必须禁酒,她却三天两头在林子里人赃俱获的抓到他俩偷喝酒好几次。
这两个酒鬼……真是……
一个受伤未愈、一个前不久才犯心绞疼,却都该死的嗜酒。
这一对忘年酒友在一次巧合机缘下,发现彼此的共同嗜好后,一拍即合,搭档为最佳共犯,时常窝在一起喝得醉酿酿的。
“哦,好的,我们这就去找找。”果然,惹娘生气的,又是齐叔叔。小津吁了一口气,偷偷向身边的弟妹们使了个眼色。
“还有,别帮他们湮灭喝酒证据。他们的身体不适合喝酒,我说过好几次了。”朱澜眉看到孩子们在眉眼之间无声传递的讯息,好气又好笑的警告。
“不、不会的。”小津心虚的眨了眨眼,回话时结巴了一下。后面几个孩子也露出僵硬的傻笑附和,然后互相拉扯着跑向林子。
她很肯定,这一次孩子们又会想办法掩护峻德齐和师父的罪行。
孩子们曾数次背着她帮峻德齐偷偷下床活动筋骨,峻德齐早将孩子们当成同一国的了;既然是同一国的,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当常孩子向她认错的时候,他会很有义气的揽下过错,和孩子一同站在一块儿挨她骂。
由于峻德齐不能久站,加上他青白得吓人、却一脸愉悦的怪异表情,她骂了几句,便受不了他的苦肉计,骂也骂不下去,只好无力的挥手驱散这八个团结的家伙——如果把不知道可以跑开的小蒙和小和也加进去的话。事情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而峻德齐那家伙和七个小表的感情反而更加坚固。
峻德齐正义感的发挥对象似乎不分年龄,尤其不会吝惜用在孩子们身上。
孩子们感动之余,也将峻德齐叔叔当成是同一国的。为了感谢他的义勇行为,便常趁她不注意时,集体共谋,偷渡一瓶美酒给他解解馋。
她怀疑峻德齐是被她修理上瘾,经常和孩子们乱来胡搞,弄得她啼笑皆非。
看孩子们犯错被训,他竟会露出渴望加入挨刮行列的表情,甚至有时明明不关他的事,他硬是有办法说得让自己月兑不了干系,和孩子们站成一排,然后快乐的看着她,雕凿似的俊脸彷佛在对她央求说──骂我吧,来骂我吧!
她感觉自己似乎又多养了一个让她头痛不已、老爱引她注意力的调皮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