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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绿街99号的微笑 第4页

作者:谷淑绢

“嗯……我今天会留在这里陪她……她已经睡着了,我只好先暂时想个借口哄她,如果她知道Paul因为一个玩笑而消失在海上,她一定会受不了的,而且,她的心理医生又出国开会去了,我担心她的病会恶化……明天?明天的事过完今天再说吧……嗯,我也爱你,明天还有一场秀,你也早点睡吧。”斐丽轻轻地将电话挂下。

夜是如此地安详宁静,一种奇异的直觉,像涨潮时遏止不住的浪花,向她淹面没顶而来。

斐丽推开已经半启的房门,卧房里依旧是一屋子的黑和令人窒息的安静;然而,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群来群往的日光灯鱼仍是房里唯一的光亮,他们星星点点地穿梭在浓密的、用费琦的长发编织而成的水草里。

“费!”斐丽惊声尖叫了起来,她试着要将平静地睁着眼睛,整个头浸泡在水里的费琦拉出水族箱外。

挣扎的费琦在水中吐出一串串仓皇逃窜的泡沫,闪着荧光的鱼群,此刻才惊觉外物的入侵,也在泡沫间惊慌地奔游着。

“妳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残忍?Paul只是失踪而已啊,妳为什么要自己制造悲剧?如果明天Paul就回来了呢?妳叫他情何以堪?妳说!妳要他怎么办?你们……你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啊……”斐丽心疼地对费琦狂吼着,一直强抑住的泪水,终于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其实,她心知肚明,Paul生还的机会根本是等于零,“我……只是想知道Paul的感受,我只是想感觉他,我只是想离他更近些了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念他呀……”黑暗中的费琦喃喃自语着,右手反射性地要想抓住左腕上的手环。

斐丽知道,她在找寻属于她的幸运;然而,她的手腕上只是一片失血般的荒凉和苍白。

“啊……啊……”

因为与斐丽的用力拉扯,断落在水族缸底的手环,冷冷的闪着银光。在斐丽怀中的费琦,只能无助地伸长手,隔着冰凉的玻璃,对着失落的“幸运”无语地叫喊着。

因为虚弱的关系,她发不出一个完整的惊叹。

为了转移费琦的注意力,斐丽一方面用婚事为赌注,强迫少中和费琦签下长约;一方面哄骗费琦说,少中的经纪公司情况很不好,她以后的幸福与否,就全靠费琦帮忙了。

费琦每天在忙碌的工作中,等待着Paul奇迹似的出现。为了奇迹,为了好友的幸福,在斐丽的威胁下,她承诺再也不做傻事伤害自己;但是,将断落的手环和Paul的电话号确永远刺印在自己的手腕上,显然并不在费琦所谓“做傻事”的范围里。

四月二十八号,那是斐丽和少中结婚的日子;原本,也是费琦和Paul的。

喜宴结束,当斐丽手上用圆盘托着喜糖和香烟,和少中并肩站在门口送客时,大家都以为不会出现的费琦,就在这个时候晃进了斐丽的视线里。

“恭喜!”整个人摇摇晃晃,显然喝醉的费琦,像小孩子一样,伸出左手抓了一大把喜糖。

“这……这是什么?”顾不得其它人的观看,斐丽紧抓住费琦的左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那是第一次,斐丽看见费琦手上盘枝错叶的手环刺青。

“这是Paul送给我的新婚礼物啊。他说,这样一来,幸运就再也无法摆月兑我而去了,哈!炳!炳﹗”挣月兑开斐丽的手,费琦轻抚着自己己手腕上,那一个再也不会失落的镍铁色手环,脸上挂着夸张而苍凉的笑容,在喜宴的门口,像蝴蝶一样,一圈复一圈地旋转着。

双手托着五彩缤纷的喜糖,只能站在一旁,无力挽回什么的斐丽,感觉到锥心的痛楚。

那个刺青,是费琦用疼痛烙印回忆的记号。

斐丽多么希望,幸福是真的再也无法摆月兑费琦而去;然而,她内心也十分明白,将过去刻划在手上的费琦,也将永远摆月兑不掉所有和Paul有关系,快乐的、伤心的、美丽的、不堪的记忆。

第二章将阳光别在发上

走出“灰色杰克”,盛入费琦眼底的天空,是海洋般的深蓝色。

她常想,Paul那么的爱海,为什么海就不能善待他一些?或者,海对Paul的爱,也和她一样,是用那种想占为己有的方式?

“Fay,我是为妳疯狂的Paul,我现在不在家,但是我想念妳的声音、想念妳的微笑、想念妳的热情、想念妳的身体、我想念妳……”这段留言,费琦已经听过无数次。但,每一次听见Paul的声音,她握着电话的手,还是激动地微微颤枓。

她总是抱着一线希望地期待着,Paul会不会突然真的接起电话,用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告诉她:“漂流了两年,我终于回家了。”

“Paul,我是Fay,我现在在天母,头顶上的天空,是你最爱的,像海洋一样的深蓝色,等一下我就会回家了。喔,对了,今天的婚纱秀,他们都说我很棒哟。明天我要进棚去拍一只广去片,是洗发精的广告,下工以后,我会去桥下,买你最爱吃的快手阿布苹果咖哩饭给你吃,顺便去帮你整理一下房子,如果你回来了,要替我开门哟,因为我的手上会有大包小包的东西,不方便用钥匙开门……Paul……我……我好想你,求求你一定要出来帮我开门……”超过留言的时间,费琦苦苦的哀求,被听筒里传出的嘟嘟声,冷酷地遗弃在冰凉的夜色里。她滑坐在电话亭的地板上,任凭听筒无依无靠地垂落摆荡。

可能因为今晚的夜空太像海洋的缘故,可能因为太多种鸡尾酒混杂的关系,忧郁像一阵飓风向她袭击而来,她才想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药。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拨了第二通电话。

“我是岳尚恩,现在有事不在,请在哔声后留言,我会尽快和您联络……哔.”

“尚恩,我是费琦,为什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最需要的人为什么都不在我的身边?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对方一阵无言空白,她卸甲投降地切断了电话。

抬起颓丧的头,海滨别墅似的棕榈色建筑上,一块“近来好吗”的木纹色招牌,像一种“进来好吗”的热情召唤,吸引了她的趋近。

推开用两只古铜扁梳弯成的门把,费琦迎见一屋子的热络和吵杂。

无论是学徒或美发师,店里的每个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夏威夷服装,完全无视于冬天存在似的,盛着满溢的夏日风光。客人的脸上,则渲染出一种度假似的慵懒和悠闲。

——被召唤进来的人还真不少。

费琦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无聊,明天就要拍洗发精广告了,还怕没机会洗头吗?

“欢迎光临!小姐要修头发?烫头发?还是洗头?”手上扭着绿毛巾,头发染成橘色的年轻女孩,眼睛咕噜咕噜地盯着费琦打转。

身为公众人物,费琦仍不习惯别人目不转睛的探看。

“啊!费琦﹗妳是费琦吧?”个大月复便便的女人,拿着一技大圆梳,企鹅般地横入她的眼前。

“妳是……”

“我是蔚蔚,妳以前的设计师啊。妳现在是鼎鼎有名的模特儿啰,把人家忘记啦﹗”她甜腻的声音,彷佛在撒娇地说。

“啊,是妳。”听见她特殊的嗓音,费琦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即将为人母的女人,是八、九年前,曾经将她的头发整成一堆焦熟稻草的美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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