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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风荷恋 第25页

作者:晨蔷

见叶太太不大明白他的话,亦寒又补充道:

“就是说,她往往是在什么情况下犯病?”

叶太太想了想:“这很难说,有时,简直是莫名其妙。不过,似乎越是夏季雷雨天,就越容易犯病。”

“除了离家出走,她犯病时还有什么症状?”

叶太太轻叹一声,眼泪不由自主地挂了下来;“夏医生,不瞒你说,有时她发病的样子,真有点……让人害怕,两眼发直,手脚抽搐,常会头疼。还有一次嚷嚷头疼后,就突然晕倒了。”

亦寒紧咬着嘴唇,过了一会,才喑哑地问:

“你们有没有带她去看过医生?”

“风荷说什么也不肯去。这孩于自尊心太强,觉得去看精神科丢人。我和她爸爸不忍心逼得她太紧,也不愿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她一年也不过犯一、二回,说不定以后会不治自愈呢!”

“那么,连彭医生都不知道?”

“背着风荷,我们问过他。他认为很可能这是青春期的情绪不稳定,过了这个阶段会好的。但是已经三年了,也不见减轻……”

夏亦寒从沙发上站起,说:“我明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到她。叶太太,你估计她会往哪儿跑?”

“我也说不出。每次总是她爸或哥哥去找。夏医生,还记得你第一次来给令超看病吗?那天就是风荷跑了出去,令超在外找了半宿,刚把她找回来,自己就心脏病发作,躺倒了。”

敝不得那天风荷会从楼上冲下来,那么关切地拉着令超上楼,怪不得后来她又说:“是我害了哥哥。”亦寒想。

临出门前,他又问了一句:“叶太太,你能否告诉我,风荷小时候,有没有受到什么刺激,或者你们家里曾发生什么重大变故?”

“这话彭医生也问过,确实没有。她爸爸的事业一直很顺利。我们这个家,从米就平静安宁,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温暖的。”叶太太坦诚地讲。

她一直把夏亦寒送出大门,送到他的汽车旁,又十分恳切地对亦寒说:

“夏医生,我真不知怎么谢你。风荷的病,连亲戚朋友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求他们。但你是值得信任的,风荷听你的话。一切拜托你了。只是……”

叶太太说到这里,似乎面有难色。停了一下,她终于乞求地说:

“如能找到风荷,不要让她知道,你已明了她的病。否则,她会羞愧得无地自容的。因为,她是那么看重你对她的印象。”

夏亦寒开着那辆老式奔驰车,在深夜雨后几乎空寂无人的马路上搜寻着。

他开过了一条又一条马路。徒劳无益,哪里有风荷的影子!

双手紧紧把着驾驶盘,两眼睁得老大,他忽然觉得一阵阵凉意侵袭着全身。

虽说已是夏末秋初,又是雨后的深夜,但穿着西服外套的年轻人何至于会感到凉意呢?何况还是在汽车里。

夏亦寒所感到的凉意,来源于他自己心里。

罢才在叶家,他认真听着叶太太对风荷病情的叙述,集中精神思索着、判断着,作为一个医生,他是冷静的、理智的。

现在不同了,他一个人驾驶着汽车去寻找心爱的姑娘,他焦虑,他忧愁,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谁能想到,那么一个世间难觅的最聪慧可爱的姑娘,自

己钟情的恋人,竟患有这样的病!

就好象有人把一砣冰直塞到夏亦寒的心脏,他只觉得整

蚌胸膛被冰冻得抽搐疼痛。这股椎心的痛楚,使得他紧捏着驾驶盘的手都颤抖起来。

可怜的风荷,一定在某个地方冻得发抖,她一定怕极了,慌极了。她一定在呼唤着自己,呼唤着帮助。

夏亦寒的眼睛在两旁的街道上拚命搜索风荷的踪迹。恍惚间,风荷那飘逸的形象好像就隐现在面前的车窗玻璃上,可是,忽然,那明如秋水的美目,那艳若桃李的红唇,竟全被病魔折磨得变了形……

风荷,哦,我的风荷,你该是生活在怎样的痛苦之中

啊!

他自己都不觉得,又冷又涩的泪水正从他脸上挂下,流入嘴角,汇聚在下巴上。眼前变得一片模糊,透过玻璃,只见马路拐角处一灯荧荧。这盏孤独的在风中摇曳着的街灯,难道不就是奔窜在这暗夜中的可怜姑娘?难道不就是他心中凄苦和寂寞的象征吗?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上海市区的马路几乎被他粗粗地

“篦”了一遍。可是,风荷呵,你在哪里?

夏亦寒突然想到,会不会这时跑倦了的风荷已经自己回家了?对,该找个地方打电话问问。

他一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半。这深更半夜的,到哪儿去打电话呢?

他往两旁的马路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徐家汇附近。他想起,徐家汇天主堂左边有一座医院,夜间应该有人值班。

丙然在那医院里找到了电话。

看来,叶太太始终守在电话机旁。他一拨通,那边就传来了叶太太急切地询问:

“夏医生,找到风荷了吗?”

亦寒陡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疲惫和绝望,浑身无力到连话筒都捏不住。他简单安慰了叶太太几句,告诉她自己还将去寻找,而后就匆匆搁下话筒。

他沉重地斜倚在放电话的桌子旁,只觉得两腿酸软,口里泛起浓浓的苦味,嘴唇都焦枯得要裂开了。

重新坐回汽车,亦寒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到哪儿去找?是不是该先回家一次?以免妈妈担心。

最后,他决定到离这儿不远的老宅去,可以不受干扰地休息一下,喝口茶,然后再去寻找风荷。老宅有电话,到了那儿可再打电话回家。

他发动了汽车,拨转车头,朝东开去。

夜夏凉了。

从徐家汇往龙华方向去,两旁渐显荒凉,道路泥泞不好走。这辆老“奔驰”艰难地行进着。

前面就是老宅所在的那条巷子了。转一个弯,亦寒已看到老宅那两扇紧闭着的黑漆木门和那两只熟悉的石狮于。

亦寒打开车前大灯,在离门几步远的地方刹住了车。

也许是夜阑人静的缘故,刹车时车轮摩擦路面发出的“吱吱”声,格外刺耳。

突然,仿佛被这响声所惊动,从一个石狮于背后呼地窜起一个人影,直愣愣地站立在汽车前灯打出的光柱里。

亦寒吃了一惊,他定了定神,向那人影看去。

这一看,他的惊愕更加强了十倍、百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匆匆用手擦了擦车窗玻璃,他把脸凑上去,凝神细看,刹时,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车前灯光照耀下,分明是风荷,是他寻觅了整整一夜,不,整整一世的风荷!

亦寒一个箭步跨出车门,向风荷跑去。

罢才还愣着神儿的风荷,也不知她是否看清来人是谁,一个急转身,就想跑开。

但亦寒已经一把抓住了风荷的手臂,就像怕会把她吓跑似地,他轻柔地说:

“风荷,是我,别怕。”

风荷站住了,慢慢回过身来。

一个奇妙的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刚才还那么僵硬的面部肌肉,刹那间松弛下来,刚才还那样冷漠而绝望的眼神,顷刻间变得那么柔和而情意绵绵,那两道似水般的目光,逡巡在亦寒脸上,梦幻似地呓语着:

“亦寒,是你吗?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这一声呼唤,就像一根极细的细丝“嗖”地从亦寒心上穿过,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弦激荡。似乎这时他才明白,风荷对他有多么重要,自己是多么深爱面前的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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