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
她转身。艾琳脸上泛起知、心的微笑,淡蓝的眼眸中流转著同情的光芒。她策马靠近,伸出一只戴著手套的手。若兰握住它。
艾琳温柔的握紧说道:“这里没有魔鬼,朋友。只有回忆,好的、坏的,全凭你自己决定如何看它。”
若兰叹息,忧郁攫住她。二十年来,艾琳随著情况需要,扮演母亲、姊姊和姨母的安慰角色。她能以九种语言提出忠告,以十四种语言骂人。若兰全都懂得。她们连袂的足迹遍及沙皇的奢华宫廷到波斯的异国风味王宫。个性谨慎且如母亲般忠诚的艾琳,足以委托最细微的秘密。接到通知的一个小时之内,她能够像女王本人的总管那样敏捷的收拾家当越过千山万水。
“谢谢你。”若兰最后握一下那只援手,然后在侧坐的马鞍上调整较舒服的姿势。
“好了,”艾琳说道。“告诉我为什么女王陛下会派遣地麾下的明星外交官,来对付病弱而酒醉的苏格兰人?”
“如果不是薛爵士出面,女王陛下八成要派我去地狱了。”
艾琳以最和蔼的声音说道:“你不应该对她说,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若兰咬牙切齿。“我没有这样说。”
“噢,没有?必定是谣言传错了。让我猜一猜实情。陛下说你应该结婚了,而你做了一番粉饰托词,但是白费力气,因为女王太了解你了。她命令你。你生气,於是八成是逃走了。”
若兰紧张起来。她的坐骑踱向旁边。她一面拉起缰绳,一面考虑是否告诉艾琳关於她和女王争吵的真相。几年来若兰一直要求安妮将谋害若兰家人的高地人绳之以法,但安妮都拒绝。这次若兰又要求,安妮气得像要昏厥,但又振作起来,威胁要将若兰嫁给管理波罗的海事务的大臣。
基於对艾琳的忠实,若兰说了部分实情。“我有绝对的权利质问她,所有为她效劳的男人都有。如果她企图命令他们娶一个花痴,他们必定也振振有词的反对。”
“是的。但是大发脾气的和她争辩、甚至侮辱她,无论如何狡辩,都是不智的。”
女王的差别待遇使若兰愤恨不已。谈判队伍中的每一人都可以离开宫廷去处理私事,但若兰除外。“我没有主动去侮辱陛下,只是提醒她议和与联姻的条约是我的专长,不是她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一方面要我像中流砥柱一样的结束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一方面又要我像小媳妇般,感激涕零的对想要追求我的男人卑躬屈膝。”
一抹忧伤的笑容使那位较年长的女人的脸上增添无限的优雅。“你有追求者吗?”
少女时代的绮丽梦闪耀又消逝。马匹奔赴另一片起伏的山峦。若兰一只手撑著鞍头。“看样子似乎、水远都不会有。”
“这个没话说。二十五岁是不适合追求了。”
“哈!你自己四十八岁,当那个法国伯爵落马吸引你的注意时,还不是像个处女似的装模作样。”
一度为夏伦堡女公爵的施艾琳拂平她天鹅绒骑马装上的绉褶,以沙哑的嗓音说道:“杰维是一位有趣的朋友。我不需要提醒你他的儿子也……可以说是急於吸引你的注意。”
“等到女王怀了第十八个孩子时我才相信这个。”
“不害躁。你不该说这种话。”
“我知道。但是那位骑士不要我,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他要的是条约的进一步资料。”
“或许。”艾琳说道,她的口吻充满不可置信。“但是如果你继续向往那种既扶弱济贫,又能征服你的白马王子,你绝对找不到适合的丈夫的。”
一群呜叫的飞雁以V字形从头上飞过,一对落单的雁鸟殿后。配偶,若兰想。少女的梦想或许永远不会实现,但她没有意愿去嫁一位不能被她敬重的男人。他必须能在棋盘上打败她,但不能太频繁。
“又在梦想白马王子了?”
“哦,讨厌,艾琳。反正没有差别。”
艾琳笑道:“告诉我这位病弱的苏格兰人。你一向不会神秘兮兮的。”
若兰想起和女王的龃龉,再度责怪自己出言不逊。她本来是预期女王会感激她在乌特勒克的成功。就一位没有妆奁的孤儿而言,女王已经非常善待若兰了。相反的,愤怒的女王将若兰放逐到边地来议和。
“万一你失败,”女王说道。你将丧失任何将康氏家族绳之以法的机会。虽然你如此坚决的要揭发罪行,我还是无法理解。”
愤怒而沮丧的若头答道:“你的父母可不是被屠杀的。”
“大胆!”震怒的安妮抛下权杖。“若兰,在边地求得和平,否则你将嫁给波罗的海事务大臣。”
即使此刻,若兰想到住在如此寒冷的地带便不禁瑟缩。她深吸清爽的秋气,充满冬天的讯息。或许她会在苏格兰逗留一阵子。如果若兰在苏格兰闲荡,女王也无可奈何。她需要暂离英格兰的政治圈。在苏格兰滞留一个冬天似乎是完美的对策。她能面对下雪吗?
可以。这个退路给予她勇气。她会在熊熊炉火前烘脚、以热酒暖身,并幻想一位文武兼备的白马王子。
在附近的谷地,一头崎角威武的雄鹿靠近一头发情的母鹿。“福宝”兴奋的想追逐,但它太过训练有素。那头机灵的母鹿溜走,扬蹄翻起落叶。那头雄鹿仰首发出沮丧的呜叫。母鹿停下来,抽动白色的臀毛。当公鹿再度追逐,它又逃走。
“福宝”重新回头探索苏格兰。
“我真是喜欢求爱,你不喜欢吗?”艾琳问道。
“求爱?我是来这里调停战争而不是作媒的。”
艾琳翻翻白眼,吐了一口气。“我是指那边的动物发情。这是一句老笑话呢!若兰。”
“哦。”
若兰一向缺乏幽默感。她想要加入别人如此享乐的微妙调笑之中。她辩才无碍、口若悬河,却听不懂嘲讽之词。她了解它的误谬,却搞不懂那有什么好笑。
她的护送者女王陛下第五骑兵团的何队长靠近她俩。一阵风扬起他帽子上的白羽毛,夕阳在他制服的金色徽章上洒下一抹橘色光辉。
她点头。“何队长,和我们一道走吧!”
他在马鞍上挺胸,皮革嘎吱作响。乾净清爽的何队长都利用中午时光来擦亮马靴和刀鞘。
“快到了,若兰小姐。我派人先去通报。”他盯著她的胸脯说道。
多么粗鄙,她想,多么下流。但她已习惯此种轻浮的举止。她欢笑道:“您真是细心,队长。但是我想这次咱们就免了多礼,直接进城。”
他张嘴要抗议,她补充道:“我一定会将您一路上的坚毅风范告诉令叔父杜爵士。我印象深刻。沙皇的贴身侍卫也不过如此。”
他玩弄著手套的边缘,并且轻扣上下牙齿。这种厌烦的举动显示他的抗议。
艾琳说道:“您当然愿意带领我们进城吧!亲爱的队长。”
“谢谢您,夫人。”他略微颔首,落后,命令手下前进。在刀剑的碰撞声和马蹄声中,士兵们开始行动。
“怎么样?”当她们越过那两行士兵时,艾琳探问。
若兰在马具的叮当声中说道:“什么怎么样?”
“你为何对这次的任务神秘兮兮的?”
任务?苦难还差不多。“哦,艾琳,我才没有。我已经把这里的问题都告诉你了。女王费尽唇舌说我应该适可而止。她认为就一个女流之辈而言,我太过干练了。没头没脑的派我来这里就是对我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