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伯,不要再说了!”阙怀安下意识地阻止他,尤其在发现曙公主面色更加惨自如纸之后。
“我为什么不说?老丁忍了八年,整整八年了啊!”老丁的语气凄凉痛苦。
“少爷,您要知道,那板车上躺的,有您的父亲、您的母亲,还有阙家无辜遭罪的其它人……这些人,都为了阙家断送了宝贵的生命……虽然老爷是犯了重罪,可是……可是那并不代表阙家其它人死有余辜啊!”
老人家不知何时已是老泪纵横,阙怀安心中更是一阵又一阵排山倒海似地翻搅。阙家被抄的时候,他已被带往皇宫幽居,根本不知道当时的状况有多么的凄惨,现在听到老丁的转述,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便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是那么的恐怖、那么的血腥……
就在这个时候,他意识到有人牵住了他的手,指尖传来的暖意,令他忍不住回眸。
转过头,就看见一双清澈且忧伤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那是曙公主的眼睛,她的悲伤那么明显,让春花都为之凋零。
“你……”老丁见状,更是心急。“少爷,您要想清楚啊!就算她……就算她身分尊贵,但她、她……”
“不要再说了。”阙怀安头痛得都快要炸开。“不要再说了!我需要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
语毕,阙怀安突如其来地拉着曙公主的手往外头走,他的举动下但令老丁错愕,更出乎曙公主的意料之外!
“阙怀安,你要带我去哪里?”曙公主脚步几度跟不上,她急急地问,然而阙怀安却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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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她是要被送回宫里的,但不然。
当曙公主发现阙怀安牵着她的手所来到的地方,竟是郊外的湖边,她心下松了口气,但同时更加感到疑惑。
“进来吧!”阙怀安放开她的手,定到停靠在湖边的一只小船前。“这船是我向船家租借的,偶尔会来坐一坐。”
曙公主跟随着阙怀安,矮着身子进入船舱内,阙怀安已熟练地在黑暗中模出打火石将火点上,船舱中,一灯如豆,船外夜月蒙胧,照得二人心神不定,犹似梦中。
“这儿没有旁人,总算可以好好说话。”阙怀安突然伸出手,在她颊畔一寸停住。“疼吗?”
其实他是猜得出来的,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从小到大有谁敢给她气受?能这么对待她的人,从来也只有一个,除了玄武帝,不会再有他人。
曙公主摇了摇头,蓦然伸出手,抓住了阙怀安的,将它确实地贴在自己的脸颊。
“怀安。”
曙公主的声音轻轻,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她经常如此亲密且自然地叫着他,去掉那沉重的家族姓氏与象征皇权所授的官衔。
她总是叫他怀安,以最平常又简单的方式。
“带我走。”
那三个字像银珠一样地,轻轻悄悄地溜出了曙公主圆润红滥的珠唇,那么的轻巧随意……
如果真能如此,那么简单,他也许……也许早就这么做了。
在发现她的宫廷生活其实并不快乐的时候,午夜梦回,阙怀安曾闪电似地划过这个念头,但总是很快的,连否决都不必的让它瞬间消逝,只因那是刹那间的想法,根本不会落实,也不需认真思考……
但曙公主却说出口了?
“公主……”阙怀安苦笑。“三思啊……”
听到他的回答,曙公主亦怅然的笑了。
“啊……是了,我真糊涂,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咱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鲍主是金枝玉叶,不是漂泊浪荡的命,要她跟着自己餐风露宿、颠沛流离,他会多么不忍啊!
也许曙公主是愿意吃苦的,但他又怎么敢高攀、如何能妄想,妄想这皇家的百灵鸟,愿意停在他的肩膀,只为他一人歌唱、只为他一人微笑?
他是罪臣的后代永远抬不起头的人啊!
况且老丁的一番话,也让那封锁在心房深处的血海回忆又全数活络了起来。
“父皇已经答应了慕容世子,要把我嫁到莫支国去,就算我再不愿意,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出来见你,其实已经让关雎宫里乱成了一团,可是我知道,假若不出来见你,以后指不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公主……”
“怀安,我喜欢你。”阙怀安不及反应,曙公主的话仍继续着,毫不造作,更不虚伪。“在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父皇要我嫁慕容襄,我是宁肯去死的,但我怕我死了,你仍不明白我的心,所以无论如何,我要亲口对你说,我喜欢你。”
她的心事,从来清楚明白,阙怀安不是笨人,自然不会不了解,但他早就习惯了漠视,唯有如此,才能浇熄她的热情,避免为彼此带来更大的灾祸。
即使,听到她的话,让他的心彻底而剧烈的动摇……
“公主。”阙怀安开了口,但说也奇怪,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似乎分裂成了两半,嘴上说的与心里真正想的,根本是完完全全不同调。
“您的心意,属不是感激的,您的厚爱,属下更是无以回报,但是云泥有别、天地更是悬殊,属下无论如何不能……”
“不能带我定?即使我求你,也不行吗?”曙公主哑着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在她的生命里,何曾如此一再恳求他人?
阙怀安无语,下意识地回避了那浸润着哀伤的双眼。
“公主,请您……不要再逼我了……”
唯有不看她,才能彻底硬下心来,阙怀安的视线望向遥远的河岸,他双拳紧紧握着,就害怕自己一时心软,答应了那女孩儿的要求,也不知是在说服谁,他一开口,尽是无数无数的理由。
“您的出走,将会伤害到皇上的尊严,也会破坏两国长久以来的诚信,您敬爱您的父皇,又怎能陷您的父皇子下义?还有我,我的脑袋本来就只是暂时借放在脖子上,皇上何时要砍,我是下能有第二句话的,跟着我这不祥之人,您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吗?公主,属下也是情愿一生一世侍奉您的,但,不会是以这种形式,那样……只会害了您啊!”
气氛僵持而沉凝,曙公主久久不能言语,良久,她才万分艰难地自口中吐出一句话。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为了再伤一次我的心吗?”
“属不是为了公主好……”
“如果这就是你对我好的方式,我情愿不要!”瞬间,累积已久的情绪没有预警的溃堤了,曙公主豁然起身往船舱外冲去,阙怀安想都没想,直觉追上前!
“放开我!”曙公主要甩开他的大手,下料阙怀安不放,硬是拉着她往后一拽,曙公主登时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抵上了阙怀安的胸怀。
“别这样……别再让我痛苦了……”阙怀安的下巴,抵在那丰软如云的发丝里,他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丰固,紧紧紧紧地箍着曙纤小的肩膀。
“公主,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独独不愿放过我呢……属不是个不祥之人,今生只要能平平安安、默默无名的度过,余愿足矣……但,你为什么总要这样、这样一再地撩拨我的心?”
曙公主张着大眼,定定地望着前方,泪盈于睫,下能休止的下滑,滑过她的腮
边,流到了那双结实的手臂上。
“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你刺探着我,也伤害着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从来都不是试探。”曙公主开了口,声音是哽咽的。“十岁那年,你在阙家牵起了我的手,那么亲切、那么温柔,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心就已经不由自主了,只是我总是赢不过你那莫名的自尊、莫名的冷漠,我敌不过了、认输了,难道还不行、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