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心爱的公主……阙怀安的心中,不只一次这般呢喃,他从未说出口,并不代表他没有思想、没有感情,这女孩从来只依靠他、相信他,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人,值得他用全部的生命去守护。
所以他不能……
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牵连到她的未来,甚至是她的生命……
阙怀安比谁都了解玄武帝,他虽不是暴君,但也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物,身为父亲之前,他更是一国之君,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会手下容情的。
这就是帝王之家的纠结,复杂而影响深远,牵一发则动全身……
“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的软弱……”
他的话,让曙公主凄然笑了。
“我原谅你又如何,不原谅你又如何?”反正都是心碎的下场,她的原谅,不再重要了吧!
“我可以答应你,不再缠着你,不再跟你说今晚所说过的话,但你必须从此离开我的视线。”
“公主……”
“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不要再有什么暧昧不明的纠葛……”曙公主一字一句。“就是这样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不曾认识阙怀安,不曾知道他的温暖,什么都不知道……
“切归子零,也许她就会心甘情愿,甚至是欢欣鼓舞的等待出嫁了,不是吗?
“阙将军,烦你送我回宫吧!”曙公主轻声道;“就当月儿不曾圆,我今夜不曾来过,好吗?”
怅凉的语调、凄恻的面容,令人心碎又悲伤……阙怀安松开手的同时,忽然感觉到心中的某一处,彻底的被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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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雎宫门重重开敞,夜灯豁亮,宫女太监们站了两排,尽头的大厅中央,玄武帝赫然在座。
这不是寻常夜里会发生的事,但它发生了,当曙公主只身走入殿阁里发现这一情状时,她就同时有了心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她迈开脚步,庄严而慎重的缓行步入,然后在父亲的面前站定,行了个礼。
“这么晚了,父皇还没睡?”
曙公主的声音听来平静淡然,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玄武帝仔细地看了女儿半晌,才开口。“你去了哪里?”
天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宏钟一般,直直地敲进众人的心里,曙公主环视了周围一圈,看见翠芳、宣春、常夏、秋云、冬芷,还有玉环都垂首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回答朕!”
玄武帝的拳头重重挝了下桌子,发出了好大声响,桌上的茶碗盖甚至跳开了去!
“儿臣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
“好个出去走走!”玄武帝冷笑。“朕把整座皇宫翻来覆去的找了又找,怎么没见你的人啊?要不是朕搜得不够仔细,想必就是你走得更远,离了宫里了?”
“让父皇担心了,儿臣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曙公主的态度依旧是不卑不亢,让玄武帝更加生气了。
“你倒是轻描淡写啊,看来还倒是朕小题大作了?”
曙公主下答,只是垂首,玄武帝顾虑到周围的人,终究强压下怒气。
“你们通通下去。”
爆女和太监们听到玄武帝的吩咐之后,便轻手轻脚,伶俐迅速地鱼贯而出,当最后一个人将门带上时,宫殿里霎时显得空空荡荡了起来,似乎是要呼应这样的空寂,这一对父女,沉默了许久。
最后,仍是玄武帝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曙公主摇摇头。
知道就是知道了,还有必要一探究竟吗?宫里人人都是为了自己、为了生路在拚搏,知道被谁出卖、被谁告状,只会过得更痛苦罢了。
她要封锁自己的心,从今往后。
玄武帝见她摇头,自不会不明白她的真意。方才其实是小多子来禀告,说关睢爆的宫女莫名其妙将他挡在外头不让进来,小多子何等聪明伶俐,看秋云眉间神色颇不自然,回来禀告了皇上,玄武帝便命人前去调查。
丙不其然,城门守卫说有人拿着令牌出宫去了,而且还逮着了另一个小丫头,拿着大丫头才能使的令牌也要混出宫外,玄武帝命人带来一看,发现此人是关睢爆里的玉环,东窗事发、天威难犯,玉环一个小丫头哪禁得起如此大的压力,不一会儿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全招了,玄武帝这才带着众人怒气冲冲的赶往关雎宫,关睢爆人去楼空,只剩下宫女而已。
“老实告诉朕,你是不是去了阙怀安那里?”
曙公主闻言,仍是不回答。
“你以为只要保持沉默,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只是不想戳破罢了,你和阙怀安打小就走得近,朕用膝盖也猜得到你想什么。”玄武帝终于摊牌,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底。
“女儿只是去走走。”曙公主好不容易开口,却仍是只有这么一句,轻描淡写,不具重量。
“走走?朕看不是吧?”玄武帝自不会相信。“这么敏感的时刻,你会跑出去肯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阙怀安带你走。”
心事毫无防备地被戳中,曙公主肩膀微微一颤,但她很快镇定不来,这一幕全落入玄武帝眼中。
“如果朕没猜错,阙怀安拒绝了你吧!”
“……”压抑着心中的震撼,曙公主紧咬下唇,双手紧揪着两边的裙摆,唯有如此,她才能勉力支撑下去,不被一句又一句的明白话给击倒,尽避她的面色已然惨自如纸。
面对女儿一迳不语的沉默,玄武帝叹了口气。“曙儿啊曙儿,为什么你就一刻不肯让你的父皇省心?父皇从小疼你、宠你难道是假的?只要你答应嫁到莫支去,父皇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我不嫁。”
“什么?”玄武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仍是拒绝。“你会回宫,不也是因为被阙怀安拒绝吗?他如果愿意带你离开,你又怎么会回来?”
曙公主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的父皇之所以能够老神在在的端坐宫中等待她回来,想必是早就做了万全的安排,想到这里,她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幸的是阙怀安并没有真的带着她逃走,否则怎躲得过父皇撒下的天罗地网;叹的又是,父皇竟比她更洞悉人性,更洞悉阙怀安的心……
他们都是玄武帝的掌中棋,在天子谋虑深远的布局里,没有让自我意志游走的空间。
“看来父皇比儿臣更了解阙大人,儿臣无话可说。”
“你是没什么可说的。”玄武帝冷哼一声。“从现在开始,你给朕搬到凤藻宫去。”
曙公主闻言,头倏地抬起,与父亲四目相交,后者的眼神冷然强硬,绝无商量的余地。
“好好考虑清楚。”玄武帝道;“那儿够静了。”
话说到这里,意思可够明白了,玄武帝哪是觉得凤藻宫近,而是因为那儿有太后可以帮着监视她啊!
曙公主漠然的牵了牵嘴角,对她来说,置身何处已不再重要了。
因为没有了阙怀安,不管是华屋还是草历,在她的眼里心底,尽皆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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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藻宫。
“侄孙儿听说公主玉体颇有不适,皇上特嘱公主移来凤藻宫小住,原来是真的?”
慕容襄自嘉太后的底下人那里得知消息,难免喜不自禁,之前公主住的关雎宫是女儿闺房,男女有别,终究不能踏入,现今听到她移住至此,此后要见到她的面机会就多了十倍不止,怎不教他暗自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