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南·特里梅林说:“让我们从草坪上走过去,五分钟内准备好,怎么样,比利?”
“好的,主人。”比利回答道。
听了这句话,康南·特里梅林便离开了马厩,我赶到他的身旁。
“小时候,”我说,“我常常在马鞍上度过。我相信阿尔文想学骑马。我请求你同意让我来教她。”
“我同意你试试,利小姐。”他说。
“你的话听起来似乎是怀疑我能成功。”
“我恐怕是有这个意思。”
“我不懂,你还没有考察过我的马术,怎么就可以怀疑我能教会她。”
“噢,利小姐,”他几乎是嘲弄地说道,“你错怪了我,就你教她骑马来说,我并不怀疑你的能力;我只是怀疑阿尔文学的能力。”
“你是说别人教过她,却失败了吗?”
“我就失败了。”
“但是肯定……”
他举起一只手。“很奇怪,”他说,“我发现这孩子这么害怕。多数孩子骑起马来就象呼吸空气一样。”
他的语调峻急,表情严厉。我想对他大叫一声:你象个什么爸爸呀!我想象得出他的一次又一次的训斥,对孩子缺乏理解,却指望创造奇迹,难怪孩子总是害怕。
他继续说:“有些人永远学不会骑马。”
我来不及克制自己,便冲口而出:“有些人就是不会教。”
他这时惊诧地望着我,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我想:就这样。我将等待通知,这里不再需要我的服务,月底,我就可能整理行装,离此而去。
他怒火中烧,我可以看出他在竭力地抑制着。他还在凝视我,但是我估不透那淡色眼睛里的神情。我相信是鄙视。然后他回顾一下马厩。
“你得原谅我,利小姐。”他说完就离开了我。
我直接去找阿尔文,我发现她在书房里。她的眼里闪现出阴郁的、蔑视的目光。我知道她刚才已经见到我跟她爸爸在谈话。
我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爸爸说,我可以给你上骑马课,阿尔文,你喜欢吗?”
我看到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我的心猛地一沉。教会害怕到如此地步的孩子骑马是可能的吗?
在她还来不及作出回答的时候,我很快地接着说道:“我和我妹妹象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特别爱骑马。她比我小两岁,我们在当地赛马表演时总要争个高下。我们一生中最兴奋的日子便是村子里举行赛马表演的时候。”
“他们在这儿也举行。”她说。
“太有趣了。一旦你真正掌握了骑马术,你在坐骑上就会感到既安全又舒适。”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学不会,我不喜欢马。”
“你喜欢马!”我说话的声音充满了惊愕。“怎么,它们可是世界上最驯良的动物呀。”
“它们不是这样。它们不喜欢我。我骑上灰母马,她跑得飞快,就是不肯停下;如果不是塔珀蒂抓住缰绳,它一定把我摔死了。”
“灰母马不该你来骑。开始学,你应该骑一匹小马。”
“后来我骑了巴特卡普。它也同样坏,只是换了个样儿。我要它走,它偏不走。它在坡上塞了满嘴的女敕树枝,我使劲地拖呀拖,它就是不肯动一步。比利吆喝一声“过来,巴特卡普”,它就把树枝儿放了,走过去了,好象是我不好。
我笑了,她向我投来恨恨的目光。我急忙向她保证说,那是马儿的行为方式,直到它们理解你才不这样。它们了解你时,就会爱你,好象你是它们非常亲爱的朋友。
这时,我看到她眼里流露出沉思的神色,我非常高兴,因为我终于明白了她行为乖张是由于她极端孤独和渴望得到怜爱。
我说:“瞧,阿尔文,现在跟我一道出去。让我们看看我们一起能干些什么。”
她摇摇头,带着疑虑的目光望着我。我知道她认为我可能想使她出洋相,以此惩罚她的无礼。我本想用手臂搂着她,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接近阿尔文的方式。
“在你开始骑马之前,有一件事你要学会,”我说着,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那就是爱你的马。那么你就不会害怕,马就会开始爱你了。它会知道你是它的主人,它需要一个主人,但是这个主人必须是个亲切可爱的主人。”
她现在注意听着我的话。
“当一匹马象灰母马那样跑,这就是说,它害怕。它象你一样地害怕,表现方式就是跑。现在你害怕,千万别让它知道。你只要小声对它说:“没关系,灰母马……我在这儿。至于巴特卡普——它是一匹淘气的小马。它懒惰,知道你对付不了它,所以就不听你指挥。但是一旦你让它知道了你是主人,它会驯服的。瞧,它是怎样对待比利的!”
“我不知道灰母马怕我。”她说。
“你爸爸想让你骑马。”我告诉她。
这是不该向她提及的,这使她回忆起往日的恐惧,往日的羞耻;我看到根深蒂固的畏惧又在她的眼神里出现,不禁对那个傲慢的人——他对孩子的心情竟如此漫不经心——萌发了一种新愤怒。
“这难道不挺有趣吗,”我说,“使他大为惊奇?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学会骑了,你可以跳上马,策马飞跑,而他对这些根本不知道……直到他看到你能这么做为止。”
看到她脸上露出喜色,我感到不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冷漠无情以至全不理会孩子所要求得到的抚爱,这一点深深刺痛了我。
“阿尔文,”我说,“让我们来试试。”
“好的,”她说,“让我们来试试,我去换衣服。”
想到我没有女式骑装,我不由失望得轻轻叫了一声。与阿德莱德姨母在一起时,我没有机会穿。她根本不会骑马,因此从来没有被邀请到乡下去打过猎。这样我就没得到骑马的机会。我上次看到我的骑装时,发现上面长了蛀虫,觉得只有丢掉算了,认为我再不需要它了。
阿尔文望着我,我告诉她:“我没有骑装。”
她的脸色先是失意,继而喜形于色。“跟我一起来。”她说,几乎是要搞什么阴谋似的。我很欣赏我们之间的新型关系,这是通向友谊的重大进展。
我们沿着画廊往前走,一直来到波尔格雷太太曾对我说不是我住的那个地方。阿尔文在门前停留了片刻,我有这种印象:她是硬着心肠往里进的。她终于把门打开,身子闪到一边让我进去,我下意识地感到她是要让我先进入室内。
这是一个小房间,我判断是个梳妆室。里面有一面长镜,一个高脚柜,一个五斗橱,一只栎木箱。象这个家里的大多数房间一样,这间屋子有两个门。画廊里的这些房间看来都是互相通着的,另一道门开着一条缝。当阿尔文进入梳妆室、向邻房探头看时,我跟在她身后。
这是一间卧室,一间陈设美观的大房间,地板上辅着蓝色地毯,窗子上挂着开鹅绒帘子。床是一张四柱卧床,虽然我明白它很大,但设在这个大房间里却显得又矮又小。
见到我对这间卧室的有兴趣,阿尔文显得忧郁。她走到连通两个房间的门边,把门关上了。
“这儿有很多衣服,”她说,“都在橱子和高脚柜里。一定有女骑装。有你可以穿的。”
她已经拉开橱门。这是为了让我看到使她如此激动的什么新东西。我是多么高兴,竟发现了通向叩开她心扉的途径。
在橱子里有许多连衣裙、衬裙、帽子和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