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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米兰夫人 第12页

作者:维多利亚·荷特

康南·特里梅林微显惊奇地望着我们,这大概是由于发现我们在一起的缘故。

我急忙转到房子的后面去了。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那一天的一切情景都汇集在我的脑海里,我看见了我本人和康南·特里梅林的形象,阿尔文的面容,塞莱斯蒂尼的身影,以及我自己与彼得·南斯洛克在森林中的情景。

那晚的风向倒是固定的,我能听到海浪如雷鸣一般猛烈地拍击着梅森海湾。

在我目前的心境里,下面确实是有人低声细语,互相说:“艾丽斯!艾丽斯!艾丽斯在哪里?艾丽斯,你在哪里?”

第三章

到了早晨,我觉得头天夜里的幻觉仿佛是可笑的。我扪心自问,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想把这个家庭里所发生的一切弄得神秘化。那不过是个十分平凡的故事。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对自己说。当人们看着象这样的古屋时,他们让自己相信如果它能开口说话,便可以讲出一些神奇的故事来。他们想到在这儿生活并蒙受苦难的世世代代的人们,便逐渐沉浸于幻想之中。因此当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因横祸身亡时,他们想象她的魂魄仍在游荡;虽然她死了,但是她依然还在这儿。好了,我希望自己是个头脑清醒的女人。艾丽斯死在火车上,那是艾丽斯的归宿。

我笑自己竟愚蠢地纠缠在这些念头里。

戴茜和基蒂不是解释过吗?说我所谓夜间听到的喁喁低语不过是拍打海湾的浪涛声。从现在起,我不能这样胡思乱想了。

卧室内满是阳光,我感到室内的陈设与往日早晨有所不同。我挺兴奋,我了解其中的原因。这要归于那个人——康南·特里梅林。我不喜欢他——恰恰相反;不过似乎他提出了挑战。我要把这项工作做得出色。我不仅要使阿尔文成为堪称楷模的小学生,而且要让她成为一个妩媚动人、落落大方、无需约束的姑娘。

我感到很惬意,不自禁地轻声唱起来。

《走进花园,莫德》……这首歌从前父亲喜欢弹奏、由菲利达伴唱。除了别的才能之外,菲利达还具有美妙的歌喉。接着我又唱《轻轻吹》,一时之间,我忘记了所在的地方,眼前浮现出父亲坐在钢琴旁的情景。他的眼睛滑到鼻尖,穿着拖鞋的双脚在钢琴的踏板上踏得正欢。

我几乎吃惊地发现,当我全无意识地唱起这支歌时,我听到吉利在林间唱道:“艾丽斯,你在哪里?……”

噢,不,不是,我严厉地对自己说道。

我听到马蹄声,于是走到窗前往外张望。看不见一个人。草坪上满是晶莹的晨露,看上去格外清新可爱。多么美好的景色啊,我想,棕榈树赋予了热带风光的韵味,这是预示着艳阳天的一个清晨。

“我敢说,这是今年夏天最后几个好天气中的一个。”我大声说道;推开窗户,探出头来,我那睡觉时用蓝绸子系着的、古铜色的粗辫子也随着探出的头甩到了窗口。

我重又哼起《轻轻吹》来,这时康南·特里梅林从马厩处出现了。在我还来不及抽身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我,我感到自己窘得满面绯红,因为被人看见这么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

他快活地和我打招呼:“早晨好,利小姐。”这时我自语道:原来我听到的是他的马的嘶声。他是凌晨才骑过马还是骑了整整一夜呢?我想他是去拜访近邻中的放荡的女人了,如果有这样的女人的话。那是我对他的看法。我很恼火他在我满面绯红的时候,竟没有表现出一点尴尬。

“早晨好。”我说,声音听起来近于敷衍。

他正迅速地穿过草坪而来,我肯定他想细看我穿睡衣时的模样来进一步使我难堪。

“一个美好的早晨。”他大声说道。

“美极了。”我答道。

我缩进房间,这时我听见他嚷道:“喂,阿尔文!原来你也起床了。”

此刻,我站在离窗口较远的地方,听见阿尔文喊道:“喂,爸爸!”她的声音是那么轻柔,带着她头一天谈到他时我曾察觉到的渴求的语调。我知道,见到他,她十分高兴。听到他的声音,她在卧室里醒了,一下子跑到窗口。如果他肯停留片刻与她聊上一会儿,那会使她极为快乐的。

而他并没有这么做,却走进房里去了。站在镜子前,我端详着自己,太不象样了,我想,很不庄重。我穿着一件扣到喉间的粉红色法兰绒睡衣,头发披散下来,甚至直到这时我的脸还和法兰绒的颜色一样!

我穿上长袍,冲动地穿过书房来到阿尔文的房间,拉开门,走了进去。她双脚分开骑坐在一张椅子上,自言自语着。

“实在没有什么可怕。你所必须做的就是抓牢,别害怕…你就不会摔下来。”

她对自己做的事是那么专注,以至没有听到门打开了。我在一旁站了几秒钟,一直注视着她,因为她是背对着书房门的。

片刻间我了解了许多。她的父亲是位好骑手,他想让女儿也成为好骑手,但是,极想博得他的欢心的阿尔文却害怕骑马。

我往前走,第一个冲动便是对她说,我来教她骑马。这是我可以做得很出色的一年事,因为我们乡间总是骑马的,我五岁时,菲利达和我在当地的赛马表演中就上过场。

不过我迟疑了,因为我刚开始理解阿尔文。她是个不幸的孩子。悲哀不止从一个方面打击她。她失去了妈妈,这是任何一个孩子可能感受的最大悲哀;但是她的父亲对待她只有冷淡,而她还那样深情地爱戴他。这真是一个双重的悲剧。

我轻轻关上门,回到卧室。望着投射到地毯上的阳光,我的亢奋心情重又复苏。我要办好这件事。我将与康南·特里梅林交战,如果他要那样的话。我要让他为女儿而感到骄傲;我要迫使他对她关注:什么是她的权利,什么是她的要求;只有残忍的人才会拒绝她。

那天下午的功课难度很大。根据这个家庭的习惯,阿尔文与她爸爸一起吃早餐,上课迟到了。我想象着他们在那个房间的大长桌上吃早餐的情景。我发现在没有客人时,这个房间就用作餐室。你们称之为小餐室,但这只是根据梅林山庄的标准来说。

他一定是在读报,或是在看信,我想象,阿尔文一定是在桌子的另一端,想从爸爸那里听到一言半语,而他却毫无疑问吝于张口。

我只好去找她来上课,她对此很反感。

我尽量使课上得生动有趣,我肯定成功了,因为尽避她对我持反感态度,但是她对安排在那天上午的历史、地理课却难以掩饰地感到了兴趣。

她与她父亲共进午餐,我独自一人在书房吃,饭后我决定去责难康南·特里梅林。

我刚在想到哪里能找到他,恰巧看见他出了屋子,向马厩走去。我立即追上去。当我来到马厩旁的时候,听到他吩咐比利给罗亚尔·拉西特上鞍备他骑用。

见到我,他面露惊讶之色,接着便是微微一笑,我确信他一定是记起了上次见到我衣衫不整的情景。

“啊,”他说,“是利小姐。”

“我想和你谈几句话,”我一本正经地说,“也许这个时候不方便。”

“那要看你想和我谈多少话。”他说着取出表,望了望。“我可以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利小姐。”

我知道比利在场,如果康南·特里梅林要责骂我,我不想让一个仆人在无意中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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