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神医 第18页

作者:针叶

他会不会遇到妖魅啊……

少思少愁,少思少愁,里面不是女人,可以搭理吧……他压下胡思乱想,道声“多谢”,也不多推辞,跟着老者走进深院。院内的景致更见幽意,小径尽头是座六角亭,亭边挂了竹帘,别样精致。一名华服公子背对他站在亭子里,正将亭外一枝细竹拉弯,然后轻轻一放,竹叶弹动,霎时水珠四溅。那名公子低低笑了声,旋旋转身,星眉柳目,俊容浅愁,竟然是……

翁昙睁大眼,“楼主?”

那名公子也睁大眼,“翁兄?”

肯定是妖魅幻化出来的……翁昙带着戒备走上前。此情此景,他估也估到梅千赋是这宅子的主人了。说是刻意相遇肯定不对,一路上有没有人跟踪,他并不糊涂。若非避雨,他也不会找到这里,看来他和梅千赋还真的有些缘。

梅千赋也是惊讶万分,弹竹旋身之时,他的笑不过淡然客气,见是翁昙,眼底霎时燃起一抹幽亮。他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张嘴想说什么,许是惊喜过头,唇瓣翕翕合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翁昙没他那么惊喜,上前道谢,接着是寒暄,互问出现在此的原因。原来此地是梅千赋的别苑,他听管家说有位公子避雨在此,想尽一尽地主之宜,所以在此亭设了小宴。翁昙心情不差,加之雨夜小亭,美景幽然,他反正无聊,便有了闲聊的兴致。梅千赋先提起果鱼坞和他的师父,扯出一些片段回忆,随后在称呼上有了些改变。

“如果翁兄不嫌弃,叫我子牧就可。”子牧是他的字。得翁昙点头后,他又道:“若翁兄不弃,我称你‘昙’可好?”

翁昙还是点头。他不拘小节嘛,称呼这种东西,无可无不可。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聊着聊着,聊到了明堂令,又聊到了元佐命中的毒和江湖各派弟子被杀的惨案。提起这件事,梅千赋低低一叹:“有时候真羡慕那些能随意行走江湖的人。”

“楼主……子牧难道不随意吗?”以他的身份,又怎会不随意。

梅千赋摇头,“以我这种身体,行走江湖也是麻烦,累了自己,还连累他人。”语气萦索,隐隐透着一丝寂寞。翁昙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干脆闭嘴吃东西。梅千赋盯着对面的灯座出了一会儿神,垂眼时,却见翁昙只吃饭菜不喝酒,他自己的那杯也没动过。拿起酒杯在鼻下一划,他失笑,“难怪昙尝也不尝,这酒的确差了些。”放下杯,唤来一名侍卫,他吩咐道:“把地窖里第三排柜上第三格里的那坛酒拿上来。”

“是,公子。”侍卫应声退下。

见侍卫走出院,梅千赋才转过头,“今晚的大雨怕是歇不了,昙不如在这里住上一晚,明天天亮再赶路也不迟。”不等他回答,又道:“那坛酒,昙一定要尝尝。”

翁昙奇了,“什么酒?”

“醉猩猩。”

“……没喝过。”他好诚实。

“这酒名的由来,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梅千赋见他起了兴味,解释道,“酒家初酿此酒时,酒香引来山野里的一群猩猩。它们趁酒家外出,齐齐溜到酒窖里偷喝,结果醉成一团忘了逃走,酒家第二天打开酒窖,只见里面狼藉一片,酒坛全空,躺了一地的醉猩猩。酒家虽然心痛酒,却也有心怜畜生之意,他便将这群醉猩猩全部放走了。正所谓:知君怜酒兴,莫杀醉猩猩。从此,这酒便有了‘醉猩猩’之名。”

翁昙拊掌扬唇,“好名字。”

言语之间不过片刻,拿酒的侍卫抱着一坛酒回来。梅千赋亲手撕开蜡封,郁郁醉香涌坛而出,为雨夜添得一味沉韵。

翁昙盯看酒坛半晌,轻叹:“可惜……”

这次换梅千赋奇了,“为何可惜?”

“可惜时节不对。”他徐徐垂眸,“如果再晚几个月,荷莲都开了,可以取莲叶洗净,折成三寸高杯,再用没出水的幼莲茎为管,将酒从酒坛吸入荷叶杯里,静放一刻工夫,饮酒时,用幼莲茎吸饮入月复,酒有荷香,又比水清。”

记得去年荷莲盛开时,几位窟主跑到他那里喝酒,友意开始时觉得这种喝法太麻烦,说他“讲究过头”,两杯之后,友意却起了玩心,折了三只莲叶杯,分别以幼莲茎相连,单手托在坛底,以内息催动酒水涌动为大家倒酒。偏偏友意这人又霸道,不停咕哝什么“老子倒的酒一定要喝完,不喝完就是挑衅老子”云云,大有如果不空杯就刀、剑、拳、掌会一会的意思。当时,第一个被友意灌醉的是虚语的近身侍卫桐虽鸣……思此,他莞尔一笑,将心神拉回来。

梅千赋怔怔盯着他,似乎比他走神的时间还要长。翁昙只听他低喃着:“莲茎饮酒……酒有荷香,又比水清……果然别致,只是听就已经神往了。”

“再等三个月,子牧也可以试试。”

“等……”梅千赋突然站起来,轻咳数声后,走到亭角竹帘边,抬手自雨幕中拉弯一棵细竹,催动内息轻轻震臂,那根细竹立即自枝节处断裂。他取了竹子走回,以果刀削去竹茎上不必要的分叉,再将竹尖去掉,又取了竹尖顶部黄豆大小的一块塞进竹茎略粗的那头,一手将竹茎端平,一手在粗口那端用力一拍。咻!罢才塞进去的竹尖从另一头射出来。他抖抖细竹上的雨水,从中切成平均的两段往酒坛里一插,看向翁昙,“现在没有莲茎,不知用竹茎喝酒是不是也会有竹的风味?”

翁昙盯着两支竹管,数点灯烛亮在眼里,怡怡修修,似东风淡荡。须臾,他含笑抬眸,迎上梅千赋同样浅笑却略显局促的脸。他不知梅千赋何以局促,只觉得此人不仅精致,而且有趣,一时的兴致所来,竟然削了竹子来当吸管,呵……

默默注视彼此,两人似有默契一般同时别开眼,笑声随之溢了出来。

“人人相传锦迷楼楼主为人乖戾,神秘莫测,今日一见,好像有点名不副实?”翁昙偏头笑言。

“人人相传七破窟窟主亦正亦邪,喜怒无常,今日一见,的确有点名不副实。”梅千赋机巧以对。

张天雨幕不知何时转成了绵绵细丝,温温柔柔打在竹叶上,淅淅沙沙,淅淅沙沙。两人视线相逢,又是一笑,一时间只觉得意气千秋。

梅千赋请他先试酒,翁昙客随主便,拈过一支竹管轻吸一口。酒水入口清润,混了少许竹的清涩,滑入月复后,胃中轻暖,齿间绵绵留香,的确是好酒。梅千赋扶着剩下的另一支竹管将头凑近,也如他那般吸了一口酒。两颗脑袋凑在酒坛上,过近的距离让彼此呼吸的吐气卷动了对方的黑发。凉风拂面,倒也无人去介意什么。

片刻工夫,酒坛已经轻了大半。酒力微熏,梅千赋脸上染了些胭脂红。他一向脸色苍白,轻咳不止,此时此刻倒多了一些风流色泽。以掌托腮,他道:“如果能每天和昙一起取竹饮酒,必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翁昙摇头。

不……梅千赋垂下眼,掩过刹那的黯然。不过他失意没多长时间,嘴角立即随着翁昙接下来的话扬起——

“如果每天以不同的器物,喝不同的美酒,那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说得对……”话突然一断,梅千赋急忙举袖捂嘴,剧烈咳嗽。

两人坐得近,翁昙听他咳声沉哑,习惯性地拈起脉指往他腕上一搭,另一只手自然扶在他背上,不知不觉成了半拥半坐的姿势。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