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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 第17页

作者:针叶

郦虚语捂嘴闷笑,他任她笑着,也不问她笑什么。

少思,要少思……

静谧之时,身后珠帘响动,桐虽鸣走了进来,掌上托着几本书。他将书放到虚语手边后,往他身边一站,以谦和的语气问虚语的腿什么时候能好。他回答“不知道”。

三字甫一出口,他顿时感到周遭三尺以内的空气进入寒冬。

郦虚语用书掩了脸,依然闷笑。他识时务地告辞。

第5章(1)

翁昙是一个听话的人。其他窟主给的建议,只要听起来不错,他也就照做了。例如——此时肩披黑发的他。

此去崆峒,的确不能引人注目,他一人一马,快去快回,一个徒弟也没带在身边。四月时节,人间芳菲,就算路途匆忙,也有些星星点点的景致令人心旷神怡。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人与人,第一次相遇是偶然,第二次相遇是巧合,第三次相遇是有缘,第四次相遇……那就有点故意了。

从熊耳山启程,一路行来,他与这人相遇不下四次,在襄阳的这间酒楼是第五次。他可以认为此人的方向和他相同,反正驿道也不是他修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公子,我家楼主请你赏脸,可否上楼一聚?”一名侍卫打扮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他身后,举止恭敬。他口中的楼主正是梅千赋。

不是女人,可以说话……翁昙眼神微闪,轻道:“谢谢,不必了。”聚什么,他们又不熟。

那侍卫并不放弃,“我家楼主说……”明明嘴还在动,声音却突然消失了。那侍卫也觉察到不对劲,聪明地闭上嘴,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眼里却泄露出一丝惊意。

可以安静地吃面了……翁昙刚庆幸了一句,又一道声音响起——

“区区梅千赋。如果区区这位下属怠慢了翁兄,区区代他向翁兄道歉,还请翁兄……”话在这里断住,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咳完、喘定后,他续道:“请翁兄不要……咳……咳咳……不要见怪。”

态度如此之好,让人实在不忍拒绝。翁昙见他脸色苍白,眉目谦俊之中带着一丝淡然无求,也无意刁难他,只当他是江湖义气想结交朋友,便笑道:“楼主胸有积滞,早点医治比较好。”

梅千赋垂头笑了笑,仍是请他上楼用饭。他正想推辞,梅千赋却道:“数年前,果鱼坞一面,翁兄当真不记得了?区区的病,正是尊师焦饭老人医治的。”

丙鱼坞……翁昙眯眼回忆,实在不记得自己有见过他。师父在世时,求医的人很多,有重金重物的相求,也有刀刀剑剑的相求,好在师父慈悲心不重,也不是每个人都救,只在遇到过于诡异的病况时才让他在一边作助手……

梅千赋三度请他上楼,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不再拒绝,捧起面碗和他一起上到二楼雅间。将面碗放下后,他抬头,见梅千赋的侍卫全部盯着他,那名叫雨岩的青年冷着一张脸,似乎并不乐意见到他。

“怎么?”他问。

梅千赋摇头而笑,“翁兄,这碗面已经凉了。”

“还有五分热。”他坦然坐下,继续吃面。梅千赋也不拦他,命侍卫移走菜盖,算是开饭。饭间,他发现梅千赋吃得极少,时不时轻咳,但是话很多。他知道了梅千赋少年时被人打伤,其父梅暮年带他到果鱼坞求医,因为伤及肺腑,师父只能救他的命,却无法让他完好如初,师父还告诉他,他最多活不过四十岁。

他安静地听着,遇到他咳嗽或停顿时,配合地点一点头。待梅千赋回忆完,他知道话题要转到现在来了。果然,梅千赋又说他此次出行是因为明堂令重出江湖,如今回程,正好顺道去拜访一位朋友。此话是真是假姑且不论,至少他知道赶路的自己肯定不比访友的梅千赋休闲。礼尚往来,他也说自己有事在身,吃完面后就起身告辞了。离开前,想到什么,他转回来,在刚才那名侍卫的喉间轻轻一点,那名侍卫张张嘴,有了声音。

此后的几天,他一路快马,没再遇到梅千赋一行人。

饼了西安府,黄昏时分,他来到一片郊野,本想快马赶到下一个城镇,不料天响晚雷,眼看一场大雨就要落下。他左看看右瞧瞧,找地方躲雨。此地偏僻,就算是破庙他也接受,大不了走的时候把庙里的佛像敲碎。转念之际,林后隐隐升起一缕轻烟,他调转马头,寻迹来到一处院宅。宅子很精致,院墙外种了不少竹子,密密麻麻,幽意无穷,中间一条弯曲小道不知通向何方,无意中也显示出此屋主人偏好清净的事实。

他是敲门借个地方避雨呢,还是在屋檐下躲一躲就算了?左右徘徊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出来。老者手中拿着一段红布,见他站在檐下,表情一讶,随后笑了笑,走到门前的石狮边,将红布在狮腿上打了一个结,口里招呼着:“公子赶路啊。”

“是,老人家。”翁昙带着谐趣的表情观察老者打结。

“公子是不是奇怪我在这狮腿上打结啊?”老者笑呵呵的,自然打开了话匣子,“我家主人说啊,这几天会有朋友到访,他怕他那位朋友不认识地方,特意告诉那位朋友他家的门前石狮左腿上会有一个红结,瞧,我打的就是。”

翁昙浅笑不语。

老者打完红结,天际突然扯出两道闪电,紧接着是闷沉沉的雷声,老者看看天,垂头寻思片刻,又道:“天色不早,黄昏这场雨怕是快要落下来了,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进屋避一避。”也许是怕他心有顾虑,不等他开口,老者再道:“我家主人虽说性子清冷,却也是个风雅好客的人,公子你不必担心。”

翁昙颔首示谢,“多谢老人家了。”他只想:没有破庙拆,进去避雨也不错。

牵着马,他跟在老者身后进了宅院。老者先引他将马安置在后院马厩,再引他穿门过廊,来到一间花厅。请他安坐,上茶,老者说去知会主人,离开了。他枯坐片刻,一时无聊,便四下走动。毕竟是陌生人家,他也不敢乱走,只在花厅四周踱了一圈。

夜色幽暗,院子里点了灯笼,偶有婢女、家丁经过。他踱啊踱……踱啊踱……大雨很快落了下来,凉风夹着浓烈的湿气扑面而来,仿佛浸骨入髓的惆怅。他再抬头时,一时不知踱到了什么地方,只见丛丛绿竹,幽深院落灯火明亮,有人影闪动。他正想找一名家仆问刚才的花厅在哪边,忽听院内有人轻叹——

“梦残鬓斑时,遥想,男儿得志邀月楼,老子凌烟,老子高歌,老子狂颠……”

声音低沉微沙,是名男子。听语气,似感叹流年易过,不过听他“老子凌烟,老子高歌,老子狂颠”,翁昙不禁“扑哧”喷笑出来,想起了某只蝴蝶。

里面听到笑声,立即有两名侍卫冲出来。翁昙自知有所冲撞,正要道歉,先时引他进屋的老者从侧道跑过来,叫着:“慢点慢点,老奴刚才禀报的客人就是这位公子。”跑近后,老者道:“公子是客,今日难得有缘,主人说请公子一起用饭,刚才老奴去花厅找公子,想不到公子已经来了。”

墨羽长睫徐徐垂下,他道:“抱歉,我走错了路。”

侍卫让了道,翁昙本是打算大雨停后就离开,如今听老者邀请,又徘徊起来。这里荒郊野岭,宅院一座,雷雨倾盆,热情老者,再来一个莫名好客的主人……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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