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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爱寒情 第18页

作者:辛夷

司寇的心脏紧缩了一下。他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以客观态度分析案情很重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下午才能知道。意识到邢仪非此时人在警局、不由得想到她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早在谋杀案之前,朱胜伦警官已经出现在毒品案的黑名单上……伦叔不仅杀了人,而且还参与贩毒?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从来没有被如此颠覆过,没有人是天生的坏蛋,但一个好人真会发生如此彻底的转变吗?

☆☆☆

司寇的估计错了,本以为下午会有结果,结果直到晚上九点,邢仪非才回到公寓,脸上难掩疲惫之色。司寇抑制住开口追问案子的冲动,说:“你去换衣服,我帮你热晚餐。”

邢仪非摇摇头,“给我一杯咖啡,我在警局吃过饭了。”

待她换过衣服,两人坐到书房,司寇看着她,提心吊胆地问:“伦叔怎么样?”

邢仪非一口气灌下半杯咖啡提神,今天太耗心力。她实在想不出怎样委婉地说话。她说:“一无所获。审讯很艰难,朱胜伦精神状态仍然极不稳定,但他是凶手确定无疑。”正式逮捕令已经发下来了。

最后一丝可能弄错的幻想彻底破灭,司寇咬了咬牙,问:“精神不稳定?……因为杀了人所以心理崩溃吗?”

包糟。邢仪非盯着他的眼睛,“是吸毒过量。”所以前两天犯人一直在接受紧急药物注射治疗,审讯才拖至今日。

“他吸毒?!”司寇有些喘不过气。

邢仪非重重地点头。司寇昨天曾问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变化那么大,答案就是这个——毒品。

“多长时间了?”他镇定下情绪,“他的家人知道吗?”记忆中伦叔妻贤子孝。

“一年。”邢仪非少有地犹豫片刻,接着说:“他的前妻已与他正式离婚,儿子去年车祸死亡,他没有正式家人。”

“所以他吸毒?!”伦叔发生那么大的变故自己居然一无所知!但此时顾不上自责,因为他想到另一线曙光,“这么说他杀人时处于吸毒导致的精神失常状态?他没有动机去杀那个记者,对不对?”

有预谋的凶杀是一级谋杀,而精神失常的非预谋杀人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两者量刑差异极大。

“不对,”邢仪非的目光落到书桌一角,“他有动机。朱胜伦警官去年曾因记者庄艾薇揭发的渎职事件而被勒令停职反省。”

她不愿去看司寇的脸色,不需要动用检察官的职业本能就可以知道,现役警官,预谋杀人,手段残忍,案子到了这个地步,朱胜伦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绝对没有。

“我想去看他。”

“不可能。”她静静地回答,“这是谋杀案。”谋杀在很多地方不同于一般刑事案件,程序要严厉得多,比如一级谋杀案中就没有保释的自动生效条例,司寇没理由不明白他自己的专业。

☆☆☆

时钟在黑暗里静静地指向一点种,邢仪非烦躁地翻了个身。上床近两个小时犹然清醒,这对她是非常不寻常的。除了工作和司寇,她最大的兴趣大概就是睡觉了。

司寇曾笑话她睡觉像昏迷,有一次趁她睡着了在她的脸上画猫胡子,自我欣赏狂笑一场后想到她一定会翻脸,万般遗憾又洗掉,而这么一番来回折腾她居然一直没醒,令司寇对她的睡功叹为观止,所以她日常生活中最受不了的折磨就是起床,数年来更换闹钟的频率像在换牙刷。司寇建议她挂一个钟在卧室的门上绝对保险,结果某一天它被床头的那个钟砸中,两者同告殉职……

同样清醒着的司寇察觉到身旁她的动静,轻轻拍了拍她,“我打扰了你是不是?我去客厅睡好了。”难得他自愿去睡沙发。

正要翻身下床,邢仪非转过身子一只手拉住他的睡衣。司寇一怔,“……Allen?”

邢仪非的声音从黑暗中细小却清晰地传来:“他对你真的很重要?”

司寇僵住,很久以后,他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是啊,很重要。Allen,你知道吗?我出生的时候父亲赶不回来,在产房外面等着的是伦叔;小时候生病,他骑脚踏车送我去医院;后来父亲去世,伦叔出钱帮我们家办丧事。那时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小警察,家里有父母妻儿要养,生活也很不容易,却肯热心助人……”

邢仪非静静地听着,她从小对家庭温暖没有什么认识,邢家大富,平生不知“贫寒”二字,听司寇讲这些经历,虽然没有所谓的共鸣,却有一种温暖和安心的感觉。

“我从小受他影响,一度立志当警察,伦叔倒劝我说:你头脑比打架好,应该去赚大钱……”说到这里忍不住带了微微的笑意,“其实我打架也很厉害的——他就是师傅。他什么都肯教我,好像上次那个独门酱汁……后来我考上法学院,跑去告诉他,伦叔简直比我还开心,一定要替我摆酒庆祝,像家人一样……”

身旁只有静静的呼吸声,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听着,司寇却觉得心灵神奇地平静下来,有一种被安慰的感觉。

“其实我早把伦叔看做亲人了,还有很多事……”他继续说着,缅怀着过去那些温暖的记忆,直到终于顿住,“这些真的只是过去了吗?我觉得好像在念悼词……”那种似乎失去重要的亲人的感觉——他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了。他再次低声抽了一口气。

“Allen,谢谢你听我说。知道吗?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重要的东西,从现在开始,我要守住他们……”

呼吸声已经变得绵长,司寇顿住,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线看着身旁的她。她睡着了,很安详的样子。司寇就这样看了她半天,然后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她的秀发、额头,“……我想我只有你了。晚安。”

☆☆☆

考虑公众情绪,警方在六月九日,即案发五天后公布调查结果。公众及媒体反应之激烈今很多人措手不及。庄艾薇多年的记者生涯做过无数新闻,但没有哪一桩更比得上她自己被害所引发的轰动程度,好像上帝开的黑色玩笑。

惟一确定的事实是:公众舆论一致强烈要求严惩凶手!清除警方败类,以慰死者之灵!

邢仪非面无表情地从警局测门走出来。最近一段时间,警局门庭若市(正门后门都有记者全天守候),人人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还是为了防无孔不人的记者),弄得她出入只有走边门。

这倒不算什么,令人烦恼的是案情没进展。无论是谋杀案还是毒品案,朱胜伦都一律说我没什么好讲的!而他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死到临头硬挺,而是他完全自暴自弃,好像只想等死——妻离子亡,命案在身,又沾上毒瘾,他对这个世界的确没什么好留恋的。

这样一心求死的人,你拿什么叫他开口?邢仪非与华夜都身经百战,这样死硬的人却是头一回遇到,几天下来毫无收获,一筹莫展。

司寇曾经问她,能不能以朱胜伦为毒品案提供全面合作作为交换条件换取某种程度的特赦?她完全否决。一案归一案,谋杀是一级重罪,而且已引起公愤,地检署别说无权作出特赦决定,就是有也不敢用。其次朱胜伦未必肯合作,大家白费力气。

想到司寇,她微微皱起眉,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她明白。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司寇似乎恢复了正常(她记得自己后来睡着了……他什么时候自己想通了呢?),照理说一切都很好,但她不知怎的总有一种不安感,好像司寇——可能会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举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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