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圣小婴?司寇同时恍然。华夜的女朋友就叫这个名字。圣是个罕见的姓,而且据八卦的流传版本,华夜和她好像有一段颇为传奇的“英雄救美’式的爱情故事,但是眼前这个女孩——似乎不大像屠龙英雄所救的柔弱公主啊……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弄错了吧?
忍不住再打量她,这才注意到她与Allen居然还握着手,这对邢仪非绝对是反常的事……他咳了一声,说:“原来是圣小姐,真是活泼大方。华夜好福气。”在邢仪非面前,用美丽形容就有点虚伪了,他深谙称赞之道,只在恰到好处。
见到他盯着她们交握的手,邢仪非和圣小婴同时松开——好像是握得久了点儿。
“司寇律师吗?”圣小婴转向他,保持微笑却没有伸手,“久仰大名,我倒觉得司寇律师好福气,只是不用那么紧张啊——握手而已,我对邢检虽然喜欢却绝对没有觊觎的意思,请尽避放心。”
这个女孩——司寇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华夜那家伙的女朋友!他现在确定了!
邢仪非微微失笑,难得看到司寇这样的表情。圣小婴,似乎是个有趣的人。
☆☆☆
将一张磁片交给邢仪非后,圣小婴告辞离开。虽然不过几分钟,两人都对这女孩留下了颇为特别的印象。
进到工作室,邢仪非将磁盘放进电脑,调出资料,司寇站在她身后看着。
这是两份警方内部的工作报告。第一份记录的正是嫌犯被捕过程,其实并不复杂。当警车到达现场时,随行法医断定艾薇被害未久,距死亡时间可能仅有一刻钟。警方立即封锁了整个区域,半小时后,参与行动的巡警在距现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发现该嫌犯,其人精神恍恍惚,身上有少许血迹,形迹可疑,于是立即逮捕,带回附近分局调查。两个小时后经简单的指纹比对,此人十指指纹与现场提取的大量可疑指纹完全吻合;而受害人所流血液与他身上的血迹比对结果经鉴证科连夜分析,确定完全相符;甚至连凶器——一把普通厨房用长刀都在现场被找到,上面留有此人指纹;剩下的就是被害人曾经极力反抗,她的指间残留物和一些其他证据尚未来得及鉴定。
第二份记录的只是一串临床术语,那是鉴证科的报告,一切参数均符合嫌犯的生理特征。
这就是破案了嘛,邢仪非想。警局应该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审讯,然后以一级谋杀罪名移交地检署起诉。
最后一页是嫌犯的身份调查及确认,寥寥几行字:
姓名:朱胜伦
职业:现役警官
任职地及职位:本市警署第七区分局督察
注:已休事假一个月零十天,尚未销假
朱胜伦!她心中一惊,怪不得华夜说与毒品案有关,他们怀疑警方有人参与构造贩毒网及提供保护,朱胜伦赫然名列其中。但因为缺乏确切证据,又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连传讯都没有。而这个人现在居然犯下谋杀案,说不定他就是突破口……同时明白了为什么证据确凿警方仍不肯公开,因为凶手是现役警官,这实在是太大的警界丑闻,可以想象见公众反应会有多么激烈。
“啊!”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充满震惊。愤怒与不敢置信。
邢仪非应声回头,看见身后的司寇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抓住椅背的手用力到青筋暴露,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难看。
“你怎么了?”她担心地问。
司寇慢慢地将目光移向她,对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Allen,记不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少时家境贫寒,还好有邻居多方照顾恩同再造?”
邢仪非猛然睁大眼睛,回头看看屏幕又看看他,“朱胜伦?”
司寇缓缓点头,苦涩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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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寇到处打电话,然而警局里好像统一下达了禁口令一般,没有哪个人肯说出一个字。一个小时后,他扔下话筒,颓然坐人椅中。
直到此时他仍是不敢相信,那个温厚宽容为人慷慨仗义的伦叔竟然会成为杀人凶手!司寇幼时父亲早逝,与母亲艰难度日,幸亏邻居伦叔多方照顾。司寇成年后考取法学院,开业做律师一帆风顺而伦叔在警界也算事业有成,从普通巡警做到分局负责人。很不容易。近几年各自忙于事务,联络渐疏,但他心中一直将伦叔视为亲人一般,想不到会有今日!
痛苦地闭上眼,脚步声从门后传来,停在他面前。司寇睁开眼,看见邢仪非站在那里,用一种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我没事。”他勉强咧一咧嘴,表示笑过,只是脸上的肌肉有些力不从心。
向四周看了看,邢仪非拉来一个坐垫坐下,说:“明天审讯我会去。”常理而言案子尚未移交,检察官并无此权力,但由于该案涉及毒品案,韦斯利会给华夜和她特别通融。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要谈谈吗?”她从未看过司寇如此焦虑、烦躁和坐立不安的样子,很担心。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从来不擅长安慰,所以只好跟他谈,谈案子。
司寇闷声不语,就在她以为他更希望一个人静静呆着的时候,他猛然捏紧拳头,爆发出来:“怎么可能会是他!伦叔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他哪里有理由去杀人!”
邢仪非冷静地说:“一般虐杀案的动机就是没有动机,凶手犯案是因为他们喜欢,而且有机可乘。”
司寇瞪着她,“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有精神病的虐待狂!”
“世事无绝对。”邢仪非不动声色地反驳,“要么你不够了解,要么他变了。”
“我相信我认识的伦叔不会做这种事!”司寇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完全没法保持理智。
“他已经做了,”邢仪非简单地指出事实,“虐杀记者,女性。你相信他不会做,你是……”白痴。她咽下最后两个字。
“你……”司寇一拳砸在椅背上,砰!瞪着她的双眼闪着熊熊火花。她毫不躲闪与他对视。
半晌无声,突然司寇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气,紧捏成拳的手指一根根松开,“你……是对的。”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膝盖,低声说,“但我没办法想象一个人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邢仪非松口气,她始终认为人肯面对现实最重要,司寇能做到,他会没事。
“Allen,”他抬头看她,用一种悲哀的神色,“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心头一紧,刹那间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难过。虽然她很少表露,但他一向能牵动她的情绪,“司寇……”
他是律师她是检察官,职业生涯两人都见惯惨剧,千锤百炼下即使不算心如铁石,也总能以一种专业态度去看待命运之残酷,然而上帝将玩笑开到自己身上时,才真正意识到:所谓从容面对,果然说来容易做时艰难。
幸好,还有彼此,有人能站在自己身旁,其实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
六月五日,司寇本年度首次比正常时间提前一小时到事务所。凌晨四点从噩梦中醒来,再也没法人睡,一直睁眼到天亮。
九点一刻,司寇盯着墙上的挂钟,审讯应该开始了!昨天心情太过激荡,以致于没法好好思考,现在坐在无人打扰的办公室,他突然想到——这场审讯的时间很奇怪,通常情况下,拘留嫌犯不应超过四十八小时,重大案件速度只有更快,但这次怎么会延迟到第三天上午才审问?之前又争分夺秒做完大半鉴证工作——这不正常!还有,嫌犯有权要求律师在场,不过据华夜的消息说,伦叔没有提出要求。他为什么放弃?口供一旦签字就是证据,想翻供难比登天,还是……他完全承认犯罪事实,不抱辩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