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怎么和他同住一顶帐篷呢?
为什么她和奇普在一起就没有这种感觉呢?还有托马斯,那个让她在大学二年级就献出童贞的小伙子。她和他相处得没什么不好,却也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如果和雷利,她会记住每一个细节。
她急匆匆地回到营地。当她看见雷利正一瘸一拐地走在岩石上,吃力地拉动那条受伤的腿时,心情并没有好转。这么说,他明天真的可以走了。
他眼睛下面有一圈黑色的阴影,嘴唇痛苦地抿成一道缝,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去热了些炖肉,加了些冰冻干燥的蔬菜,又用混合面粉和女乃粉做了茶点,然后喊道:"晚饭好了。"
他跛着腿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满满一盘子食物,一声不响地吃了起来。他的沉默反倒让她更生气。他吃得一干二净,对她说:"真好吃。莫丹,谢谢你。"
他的音色那样动听。但她对自己说:别管它,莫丹,他一言不发也好,滔滔不绝也好,你都无动于衷,你始终是寓言故事里那只被激怒的熊。你根本不想和他在一起。"不客气。"她生硬地说,语气干巴巴的。
他平静地说:"今晚我睡在帐篷外边。"
她瞪了他一眼,"那怎么行?让响尾蛇把你毒死?我还没那么狠心。"
"个把响尾蛇我会留心的。"
"今天下午我在排水沟里看见两条响尾蛇。它们喜欢呆在岩石边潮湿的地方。你去帐篷里睡,雷利。"
"你知道吗?"他喊了起来,"我真受不了你这种命令的口吻。"
"哪个男人喜欢接受女人的命令?"她反驳道,"一旦把你送到索来尔,你想干什么都行。但是在此之前,只有我熟悉这里的沙漠环境,所以我有权发号施令。"
她注意到,他因为气恼和无奈而两眼冒火,牙关紧咬,心里不由得不佩服他硬是把火气压了下去。他烦躁地说:"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们休战好不好?我们都是成年人,干吗总像两个好斗气的孩子。"
"哦,不,"她仍倔强地说,"不能休战,是我比你更不愿意我们合睡一顶帐篷。"
"那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声音也变得生硬。"我去睡了。"
他顷刻就消失在帐篷里。莫丹蹲在火炉旁,观察洗碗水开始滚动,许多气泡浮上水面又破裂了,周而复始。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说句实话,她不得不承认,她今天一整天都在耍小孩于脾气。但是毫无经验的她,怎么能处理好这种情况呢?换句话说,她不知该怎样面对这样的男人:一天中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不由自主让她联想到他们的身体躺在一起,肌肤相亲,灵肉合一,都让她充满如饥似渴的。
自从到沙漠野营以来,莫丹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害怕漫漫黑夜了。
第五章
直到后半夜莫丹才去睡。沙漠中的所有自然把戏——星星、月亮、安静、寂寞——都无法给她带来安宁。当她终于决定睡觉,打开帐帘时,帐帘拉锁"哧啦"一声响,吓得她心怦怦直跳。雷利就像昨天晚上一样,背朝着她,只是今晚他的整个身子都钻进睡袋里,只露着个黑脑袋。本能告诉她,他也没睡。
她不想问他是否没睡。
她月兑了衣服,把睡袋紧靠帐边钻了进去,头枕在叠好的羊毛外套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她听不见他的喘气声。
她静听了几秒钟,眼睛睁大,突然,一阵本能和紧迫的惶恐涌上心头。她几乎停止了呼吸,来不及多想,紧张地问:"雷利,你没事吧?"
"睡觉。"
他说话的口气仿佛她是一个淘气的小孩子。她忿忿然,刚想发脾气,马上意识到自己又孩子气了,于是忍了回去。"我半天听不见你喘气,还以为你……"
"是你不想停战的,莫丹。我们现在都在床上,别再挑起事端了。"
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他说得对,是她不想停战的,但是他也不能就此以为她是想勾引他?莫丹觉得自己的感情被贬低和侮辱了,她把身子缩进睡袋里,眼泪涌了出来。
他还是那个当她为他清洗伤口后,立刻发现她想痛哭一场并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安慰的人吗?应该说,他的体贴是真心诚意的。
可是,他现在怎么判若两人了呢?现在,他不但不温柔体贴,而且相当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言的泪水一串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是受伤的泪水,可伤在哪里她却说不清。是的,她怎么能承认雷利·汉拉恩已经深深地走进她的生活,她对他如此在意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为什么?
莫丹不快地想,自己两天中老是在矛盾中挣扎。他破坏了我的安宁,破坏了我的平静。好在他明天就要走了。
还是别想了,莫丹。明天雷利就要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了。他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明天怎么还不到来?
莫丹终于睡着了,可是时醒时睡,做着好多荒唐离奇的梦,最后以噩梦告终。梦见一个叫安娜的女人,手里举着一把剁骨刀,刀刃闪闪发亮,在后面紧紧地追她,把她逼进一条无边无际的走廊里。雷利、霍华德和德兹站在一旁看热闹,一边狂饮啤酒,一边咧着嘴笑。
她跑到一段楼梯前,楼梯两侧站着一群巨人,他们都穿着锈迹斑斑的盔甲。她刚要从楼梯上摔下去时,突然被吓醒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上帝,你怎么了?"
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莫丹扑向雷利。"你也不帮我,"她责怪他说,"那个女人追着要杀我,你却在一边袖手旁观看热闹。"
"原来是做梦。"他不耐烦地说。
幸好不是和性有关的梦,尽避她和雷利又一次在这个巴掌大小的帐篷里,面对面地躺着,她居然没做这类梦。"我起来了,"她说,"背过脸去。"
一夜之间变天了。天上黑压压地布满乌云,风飕飕地吹在脸上有些凉意。她冻得哆里哆嗦去打水。正做早饭时,雷利吃力地迈出帐篷。她往燕麦粥里放了些葡萄干和杏干,搅了搅,见他一瘸一拐地在岩石上来回练走。他病得不轻,她想,随手把煮咖啡的火关了,喊了一声:"咖啡好了!"
他一只手撑在凸出的崖壁上,挺着胸脯。她又揽了搅燕麦粥,找出他的缸子,盛了满满一缸子热腾腾、香喷喷的粥。他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因为发现他喜欢吃甜食,她往缸子里放了两大勺糖。他坐在最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她递给他一杯咖啡。
"谢谢,莫丹。"
她的眼睛躲着他。当她把燕麦粥的火拧小,开始加女乃粉时,他突然问道:"从这儿到你藏车的地方有多远?"
"大约四英里。也就是说我们得往回走。"
"这段路怎么样?"
"和来的路差不多,不好走。"
他轻轻地把缸子放在岩石上。"那看来我今天还走不了。我不能整整四英里的路都靠在你身上走。"
他下颚紧绷,双唇紧抿。莫丹心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挺住另一个二十四小时。"靠就靠着,我不在乎。"她硬着头皮撒谎。
"可我在乎。"
女乃溅在锅外边一些。莫丹勉强压住火,平静地说:"我还是希望今天走。"
"我何尝不想今天走?我当然也想走。但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一句话来,"难道我就那么可怕,你迫不及待地要摆月兑我吗?"她喊得嗓子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