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屋中,关上门。
艾珈妮往后退了一点,等着他开口,一会儿伯父果然说:“我想你那败坏门风的行为不用解释了?”
“我很抱歉……弗德瑞克伯父。”艾珈妮说,她的声音很低,似乎被那恐吓的声调慑住了。
“抱歉?那就是你要说的?”伯父问:“不要忘了现在你住在谁家!你怎么敢和中国人做朋友?你在什么鬼地方碰上他们的?”
“在……奥瑞斯夏号。”“你明知我不同意,还去拜访他们?”
“他们是……我的朋友。”“朋友!”伯父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怎能和中国人交朋友?你又不是不明白我在香港的地位,我对总督讨好中国人的态度有何感觉?”
“我的看法……和他……一样。”艾珈妮说。
虽然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望着伯父的眼光却勇敢无畏,也相当镇静果断。
“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伯父大声咆哮着,举起右手,朝艾珈妮颊上重重打去。
艾珈妮惊住了!本能的发出一声轻泣,一只手抚着被打的脸颊。
“想想看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伯父暴怒地叫:“把你带到家里来,认你作我的侄女,虽然一直不满意你父亲的谋杀行为、你母亲的俄国血统,还是这么照顾你!”
歇了一口气,他又说:“象你父母那种婚姻生下的孩子,我可以想象得到会和东方人交朋友,但你穿着中国服装却是自贬身价,如果有人传到伦敦去的话,连我也抬不起头来!”
伯父停了一会儿,说:“你就不会想想,如果人家知道我的侄女住在我家里,却偷偷溜到中国人的帆船上,结果成了海盗的俘虏,不幸偏偏被英国海军救回来,人家会怎么说明?”
他特别强调“不幸”这个字眼,接着好象艾珈妮问了他,他又继续说:“是的,我是说的确太不幸了!如果情形好一点的话,最好海盗发现你是英国人,把你们俩个淹死或卖给人家为奴,那都是你活该自找的!”
伯父气势汹汹地说,几乎是在侮辱她,艾珈妮本能的后退一步。
他又说:“不要以为把我当傻瓜耍就自鸣得意,你胆敢违背你从印度回来时,我立的约束!你该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吧?”
艾珈妮想回答,却没法发出一个字,伯父雷霆般的一击让她脸颊热辣辣的,她希望他不会发现她在发抖。
“我告诉你,”伯父继续说,“你永远不准结婚,我不允许任何男人娶你做太太!你竟然敢——那么阴险的敢去鼓动薛登爵士!”
从伯父进入房问后,艾珈妮第一次移开她的眼睛,几乎不能再忍受他那盛怒之下涨得发红的脸,听他那些可想而知的谩骂:“你真的会以为,”他问:“我会改变你必须随着父亲罪行的秘密进坟墓的决定?”他又提高了声音:“不会的!我绝不会改变这个决定!艾珈妮——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有损家声的污点,我相信,也可说有点愚蠢的认为,你该知道为什么得听我的话。”
艾珈妮终于开口:“但是,我……要和薛登结婚,我爱他,他也爱我。”
伯父笑了一声,十分难听。
“爱!你懂得什么是爱?”他问:“至于薛登呢?他一定是发了疯才会要你做他的太太!你唯一拿得出去的,只是你是我侄女,不过作为你的伯父和监护人,我拒绝了你那位显赫的情人。”
“不!不!”艾珈妮叫着:“你不能这样待我!我要嫁给他。”
“很显然的,上帝帮助他!他也要娶你!”伯父鄙夷地说:“但是让我告诉你,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的!”
“为什么不会?为什么你要制止这件事?”艾珈妮突然鼓起勇气:“这是不公平的!爸爸为一个不幸的意外事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为什么我要为自己从没做过的事受惩罚?我有权利结婚……象别的女人一样……嫁给我所爱的男人!”
艾珈妮说话时口气那么肯定,她从没表现得这么决断过,她知道要为薛登和自己的幸福而奋战!“所以,你就决定公然反抗我?”伯父问,现在他的声音比较低了,却带着更多的威胁意味。“我要……嫁给……薛登!”
他望著她似乎在思索什么,嘴唇闭得很紧。
“我已经告诉薛登我不答应这件事,”伯父说:“但是他没答复我,艾珈妮,你坐下来,写封信给他,告诉他你拒绝嫁给他,也不希望再见到他的面。”
“你要我……写……这样一封信?”艾珈妮怀疑地问。
“我命令你这么做!”
“我拒绝,即使这样可以取悦你,我也不愿意写违背初衷的谎话!我要嫁给他……我要再见他的面……我爱他!”
“我会让你听话的,”伯父坚决地说:“你要自动写这封信呢,还是要我强迫你写?”
艾珈妮抬起头。“你不能强迫我写。”她倔强地回答.“很好,”伯父回答,“如果你不愿照我说的去做,我会用别的方法要你听活!”
他说着向前移了点,艾珈妮这才看到左手拿了一条细长的马鞭。她注视那马鞭,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眼中带着疑问,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没有打过我的女儿,”伯父说,“因为我不需要这么做,但是如果打了她们的话,我也不会后悔,就象打男孩子,就象打我儿子一样。”
他把马鞭从左手移到右手,满脸寒霜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自动写那封信,还是要我强迫你写?”
“我不要……写,不管你怎么处置我!”艾珈妮回答。
伯父出其不意的猛然一鞭甩过来,打到她颈背上,她不禁叫了一声,头往后一倾,倒在床上。
那一刻,艾珈妮还在想:“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然而鞭子就象利刀一样划过她的背,她再次发出惨叫。
但是,她拼命地控制自己,以超乎常人的耐力紧咬住嘴唇,倔强的不愿再叫出来,她不愿再承认痛楚难当,无论伯父如何对待她,她也绝不屈服!鞭子透过薄薄的棉袍和睡衣,不断地往身上落下,没有任何保护物,痛苦变得更难以忍受了。艾珈妮觉得她的意志、身体,好象都悠悠忽忽地离开自己;她不再是自己,不再能思考,只是在一鞭带来的痛苦之后,等着下一鞭再挥来。
她整个身体好象都陷入痫苦中,从颈子一直到膝盖,愈来愈痛,痛得象要被撕裂了……一直到最后,她听到一声尖叫,在模模糊糊之中还想着是谁叫的?她居然对自己的叫声也浑然无觉了,痛苦似乎暂时停止,象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才又听到伯父在问:“看你现在还要不要照我说的去做?”
她根本就无力回答什么,过了一会儿,伯父的声音变得更粗暴了:“你非得写那封信,不然我还要续继打你,你自己衡量一下,艾珈妮。”她想要告诉他不写,但无法开口,甚至那封信是要干什么或写给什么人都记不清了。
鞭子抽了过来,她又突然进出了一声尖叫。
“你要不要写那封信?”
艾珈妮只觉鞭子将她撕碎成一片片,她从床上跌落地板。
“我……写。”
两个字从她唇间喘着气跳出来,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全身都受了伤,痛彻心肺,虽然试着要站起来,仍然无法举步。
伯父粗鲁地拉她一把,拖着她向前:“到书桌那里去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