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我们秦家来适合她,我会让她一辈子都娇惯。”宗天不假思索地说。
“你疯了?!”芙玉捂着嘴说。
“对!我是疯了!我想她想了两年,没娶到她为妻,我永远不甘心。”他措辞之强烈,连自己也吓一跳。
“好,别的不说,就光她已订亲一项,你就无可奈何了。”她忧虑地说。
“订了亲也可以解除呀!只要她未嫁,我都有希望的。”宗天自信满满地说。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知道湘文订亲的夏家是何方人氏吗?”芙玉说:“我听湘秀说,那个夏家富甲一方,是浙江督军的亲戚,富贵权势都有,湘文嫁过去是少女乃女乃的命,这绝不是我们秦家比得上的。所以,范家不可能解除这个婚约,即使湘文肯,她爹娘及夏家也都不会同意的。”
“我很庆幸现在是民国时代了,我们能大声挞伐这种包办婚姻的愚昧,高唱婚姻自主。”宗天说:“芙玉,你熟知克明,因此你能安心嫁给他,但你能想象去嫁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吗?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对不对?所以我必须去说服湘文,改变湘文,让她明白自己的命运是可以掌握的。”
“你确定湘文会听你的吗?”芙玉不太有信心。
“本来我不确定,但她今天不是抱病来看我吗?我猜她对我还是有些情意的。”他眼中闪着希望说:“对!我一定要再见她一面,好好说个清楚,上回实在是一团糟,这次我会很小心理智的。芙玉,你帮我去约湘文出来,好不好?”
“我……不!”她摇着头说:“这种男女私会的事,我做不出来。我即使和克明订了亲,也不曾单独相处过呀!”
“唉!有时我真怀疑我们是长在同一个时代。”宗天放软语气说:“就算大哥求你,行吗?我总要问明湘文的心意,免得日日在这儿悬念。万一她对我无意,我也好死了这条心,去娶别家的姑娘吧?”
芙玉想了一想,说:“好吧!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才不敢随便拿奉恩堂的名誉来冒险呢!”
“放心,我保证你年底能风风光光地嫁入方家。”宗天笑着说。
“谁在乎那个!”芙玉轻哼一声。
宗天几乎是手舞足蹈,他又能再见到湘文了!
这次,他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和命运搏一搏。只要她愿意放下顾忌,接受他的爱,天底下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最怕的就是不战而降,这也是他秦宗天最不能忍受的事。
他会用令人无法抗拒的柔情,千丝万缕地,来说服他的湘文!
第五章
梅雨季节的潮气,让汾河上游几户人家塌了屋子,压伤了人。宗天忙得没日没夜,不但龙舟练习没去,连见湘文也挪不出时间。
不过,他干净又方便的外科手术,已获得父亲的默许,附近城镇有较大伤口的,也都会前来奉恩堂缝几针,小秦大夫的声名地因此不胫而走。
但这种种成就,都不如湘文的一个响应及一句承诺。若能与她朝朝暮暮,两情久长,就是教他一辈子待在汾阳,他也心甘情愿,不再有“鸡入笼网”的怨言。
芙玉被逼得没办法,只好找湘文。她还特别避开湘秀不在的时候,而且在湘文的房里好一会儿,还开不了口。
她静静的看着在绣龙凤眼睛的湘文,肌肤白里透红,双睁随着光影流转,举手投足温婉秀气。以前她就觉得湘秀这个妹妹美得教人怜惜,但现在由更客观的角度看,那种美,的确足以让男人粉身碎骨。
她真不希望自己最敬爱的大哥,会陷入情关而难以自拔。
“瞧,眼珠缠些银箔就有了神,比赛那日,龙舟就会多了乘风而飞的感觉。”湘文对她说,声音中有小女孩的娇,也有女人的媚。
难怪宗天会耽迷至此,慧梅和湘文就少了那一股灵慧又纯真的味道。湘文得天独厚,生了个男人及女人都喜欢的容貌及性情,使人想怨也难。
“湘文。”芙玉轻轻的说:“我大哥想见你。”
针一斜,扎到湘文的手,她痛到心扉,却不敢出声。
“你还好吧?”芙玉赶紧问。
“没事。”湘文拿帕子按住指头,小心翼翼地问:“他为什么要见我?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要和你谈一谈,希望能说服你解除婚约,嫁给他。”芙玉照实说。
湘文的脸臊热起来,她坐立不安地说:“他全都告诉你了?”
芙玉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我和秦大哥才偶然碰过几次面,他就说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湘文很急地说:“你会不会认为是我失了分寸,有违礼法,才引出他那些怪念头呢?”
“不!湘文,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孩。”芙玉安慰她,“你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不见他了。”湘文绞着手帕说:“我有婚约在身,夏家的人就快来迎娶了,若此刻有什么风风雨雨的,我如何向家人交代?”
芙玉握住她的手,想想说:“湘文,我大哥生得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对你更是情有独钟。老贾说,你真的对他一点都不动心吗?”
多么危险的问题!湘文暗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反问:“芙玉姊,你和方大哥订了亲,还会想嫁给别的男人吗?”
“当然不啦!”芙玉顿一下又说:“可是我们的情形又不同。我和克明是青梅竹马,彼此熟悉,算是有感情的。而你和那位夏家少爷根本不认识,你真愿意把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他身上吗?”
“只要是订了亲,一生就决定了,有没有感情都是一样。”湘文低声说。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见她不语,芙玉又说:“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对我大哥说比较好,他脾气倔强,不太听人劝,若你不狠绝一点,他是不会断念的。”
怎么狠绝呢?湘文实在怕见他,每见一回,就愈心向着他,他像一块磁铁,远远的,就将她的思绪都移了位,再也无法单纯贞静。
她是有强烈依附他的冲动,但后果却令人不寒而栗。光是那些不贞不洁、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私订终身……等的骂名,她就承担不起,更遑论其它更严苛的惩罚了,不是吗?
※※※
等他们能毫无阻碍地见面,已是探病的十天之后了。
芙玉陪着湘文到后山,还不断反复说:“我自己也没什么主意,只觉得这件事是不对的。我大哥很有说服力,你一定要坚持立场,强硬一些,否则是斗不过他的。”
斗?她从来就不想和他斗啊!
当她看见坐在巨石上笑吟吟的宗天时,一股冲动几乎令她昏眩。他是那么的俊逸迷人,深情的眼,含笑的唇,将她带回了琉璃河畔初遇时的惊心动魄。
“湘文,你终于来了!这十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度日如年能够形容。”他迎了上来,笑容灿烂地说:“你身子好了吗?西药吃了没有?还咳不咳呢?”
“都好了,谢谢你的关心。”湘文不敢看他,努力用平常礼貌的口吻说:
“我今天真的不该来。芙玉把你的话都告诉我了,而我的回答是,我不能毁弃我的婚约,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提那些……嫁娶的事了。”
宗天的笑不见了,脸部一僵,彷佛春天罩上了冰雪。他强迫自己冷静的说:
“就这样吗?你甚至还没开始听我心里的话。你不是来探我的痛吗?我以为你对我有一些起码的关怀和情意,我能够感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