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彦生早已下定决心,这一生非白若不娶,但他也知道以母亲的性格,她是不会轻易让步的。他是什么都不怕,可是白若呢?回到王府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以白若的纤弱,她能承受母亲严苛的对待吗?
十里亭外,山光水色无比怡人,不远处还可以听到小桃红快乐的歌唱声,阙彦生和桃白若坐在亭中,相顾无语,紧紧交握的双手显示出心中无可言喻的心情。
“阙施主?”
阙彦生转身,只见两名身穿黄色袈纱的僧人来到眼前,他认出他们乃是五台山下“南禅寺”中的高僧——行远法师与行通法师。
他连忙起身,双手合十道:“行远大师、行通大师大安,许久不见了。”
“阿弥陀佛,施主安好。听说施主上京去了,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施主一路可平安?”
“托大师的福,很平安。”
行远法师高头大马,浓眉粗眼的模样有些骇人,但心地却极为慈祥,向来很得人敬重;他的师弟行通法师正好相反,不但身材枯瘦矮小,连面目也是小头锐面,一双鼠目精光闪闪,似乎并非善类。
此时行远法师上前一步,不知为什么,似乎很有疑惑地瞧着阙彦生。
“大师,有何不妥?”
“阙施主,这一路上可有奇遇?”
“奇遇?”阙彦生十分意外,不知道行远法师何以如此问他,一时之间倒也答不出来。
“师兄,这里有两匹马,可是阙施主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阙彦生回头,原本坐在他身后的桃白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阙施主与人同行?”
“是啊,原本有位救命恩人与我同行……”
他想了想,白若久居居深山,又是个妙龄少女,不想见这两位和尚也是情有可原,于是他笑了笑开口:“我那位朋友正好到附近流览风光去了,未能拜见两位大师,真有所遗憾。”
行远微吟两声,又端详了他许久之后才笑道:“阙施主一路上想必十分劳累了,南禅寺就在不远处,何不前往稍事休息,让贫僧略尽地主之谊?”
这样一来,回王府的日子又可以往后延后一天,他与白若也可以多相处一些时候……阙彦生原想点头答应,继而想到白若和小桃红都是女子,怎么可以到庙里打尖休息?于是他摇头道:
“多谢大师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出门许久,恐怕双亲早已忧心如焚,我看我还是早点回去好些。”
行远法师考虑了半晌,终于轻叹一声,双手合十,高声朗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他声若洪钟,在山谷之间回荡许久,惊得林间飞马刷地振翅而起,扑翅之声久久未息。
“既然如此,万物皆有其宿命业障,贫僧倒也不好多言了。阙施主保重,改日贫僧再上阙王府为王爷及王妃祈福。”
阙彦生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行远法师今日的言行为什么会这么诡谲特异?但他的心里另有牵挂,也不想多问,只是含笑点头道:
“多谢大师费心。晚生回去后必禀明父王,他日再上南禅寺向大师致谢。”
行远与行通朝他行个礼后,缓缓远去,只是行通仍频频回头,似乎不放心什么似的。
等他们走远后,阙彦生四下张望唤道:“白若?他们走了。白若!”
“我在这里……”桃白若自凉亭后的树丛间出现,小桃红和乔木也在她身边,三人脸色都有些不安。
“怎么啦?”阙彦生关心地上前,轻握住她冰冷的手。“你又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
“阿姊只是特别讨厌大和尚。”小桃红连忙接话,笑容僵硬得十分不自然。
“讨厌和尚?”
“是啊,”小桃红想了想,双眼突然含泪,怅怅地道:“我们桃家一家老小百余口,全死在那些贼秃子手上!当年我还小,但是阿姊却亲眼目睹一切,所几只要一看到和尚,阿姊便想起当年的惨事。”
“有这种事?”阙彦生既惊又怒。没想到有那样凶残的出家人!难怪方才白若不声不响便躲了起来。
他怜惜地凝视桃白若那双犹带惊惧的眼睛:“别怕,这一生一世,我不会让任何和尚接近你半步。”
桃白若感激又愧疚地抬起眼。
阙彦生说得到,做得到。只是他又哪里晓得,她们桃家的确全死在和尚法师的手中,只不过她们是妖,哪里有妖不怕神的?
“天色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天黑之前还到得了王府。”
“啊!对了,阙大哥,听说王府对面有个梅庄,里面的女人都比什么倚香楼的姑娘还美,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小桃红突然问道。
“梅庄?”阙彦生愣了一下:“王府对面哪有什么梅庄?”
“是吗?我昨儿个听人家说的,也许是在你离开之后才搬去的吧……对了,倚香楼是什么地方?里面的姑娘都很美吗?”
阙彦生被她问得傻住了,呐呐地答不上话,而脸却红了。
看他的神情,桃白若和乔木心里都大概猜到了。只是这种事情他们也说不出口,只好抿着唇直笑。阙彦生则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倚香楼是什么地方嘛!酒馆么?”
“呃……也不算是……”
“饭馆?”
“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会有许多很美的女孩子?”
“哎啊!你女孩儿家,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咦?有很多美女的地方我反倒不能去了,为什么?”
“因为……白若,你叫她别问了。”彦生受不了地嚷了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问?”小桃红完全不肯死心,她很坚决要知道答案。“倚香楼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不可以去?”
“烦死人了,我不跟你说了。”阙彦生红着脸,策马往前直奔。
只可惜小桃红可没打算放过他,她也策马往前直奔,在风中扯着嗓子吼道:“阙大哥!倚香楼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去过没有?”
桃白若和乔木看着阙彦生狼狈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山谷里微风在低语着,天边那微红的余晖似乎正预告着什么似的而特别嫣红,这是他们难得的幸福时光……
第四章
“欧阳大夫,碧纱姑娘的情况如何?”
头戴方巾,长须垂胸的老大夫沉吟着摇摇头:“禀告王爷、夫人,萧姑娘中的蛇毒十分特异,是老夫生平所未见。这……老夫委实没有把握。”
阙王听得焦急不已,萧碧纱乃是萧王的掌上明珠,虽是庶女,却十分得宠,倘若有什么万一,他真不做如何向萧王交代。
“这……这该如何是好?王府中怎么会有此等怪蛇?”
“老夫也感到纳闷。王爷,请恕老夫直言,那蛇不但王府中不该有,恐怕整个中原也不该有。”
“那怎么可能?欧阳神医,您说这话……那岂不是说蛇是有人故意带进来的吗?”阙王妃脸色一变:“难道王府中有人蓄意想谋害碧纱姑娘?”
“这……”老神医略感慌张地摇摇手:“禀王妃,老夫不敢妄作如此想,只不过……只不过那蛇的确不是中原之物。”
“好了,不用多舌!”
“夫人,这件事不是神医的错,你何需动怒?”
阙王妃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出了这种事情其实正合了她的心意,但是如果依照老神医的说法,那么就是有人蓄意谋害。如此一来萧王府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罢休?
“小王爷回来了!”门外的家仆惊喜地冲进来禀告:“王爷、王妃,小王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