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辏首,“什么事?”
“你不想让我揭盖头吗?”怀炽伸手指向一旁早被她扔开的红巾,和那已被她置放在床旁的凤冠。
“不是的。”她红着脸,有些慌张,“我以为你要很晚才能进来,所以我就想先……”成天戴着那种东西实在是太重太累了,所以她才想趁他还没进来前,先让自己快断了的颈子放松一下,岂料,他却这么早就进房来了。
他含笑地看她愈解释愈心慌的模样,在她开始绞扭起白净的十指时,他又发现床榻上四处散置着他所写的书册。
“这些书你若是想看的话,往后会有很多时间看的。”怀炽转身将那些书册都搬至远处的桌上,再回到她的面前,伸手捞来被她扔在一旁的凤冠和红巾,“但这盖头,我这一生可才揭这么一次。”
在他亲手为她戴上凤冠时,堤邑仰起螓首,专注地凝望着他的眼眸,问得十分虔诚。
“一生一次?”这么说来,除了她外,他不会再纳其它的妻妾,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靠他靠得这么近?他不觉得自已有哪里说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她抿着唇,妩媚地笑了,唇畔久久不散的瑰丽笑意,让看呆了的怀炽差点就不想帮她盖上红巾。
“来。”他清了清神智,庄重地将红巾盖上凤冠,而后寻来秤杆缓缓揭起,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她掩藏不住欢喜笑意的面容。
他失神地放下手中的东西,顺道将她头上的累赘物也都除去,看她披散着长长的发丝,衬着芙蓉般驼红的粉睑,在红融的烛光下,一寸寸地燎起他炽热的思绪。
就在怀炽一手压着床榻想上前时,在他的手掌底下,压着一本他漏收走的书册,他不禁绕高了眉。
“你似乎对我写的东西很好奇。”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新娘待在新房里研读诗书的,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的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嗯。”除了他所写的诗词之外,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她更想全盘了解他这个人。
“有看到什么喜欢的吗?”他坐进榻上将她揽进怀中,满足地看她靠在他怀里翻阅书册的模样。
“很多,例如这个。”她兴匆匆地翻至她方纔所看至的书页,挨在他的身旁轻轻吟盯:“拭翠敛双蛾,为郁心中事。插管下庭除,书就相思字。此字不书石,此字不书纸。书向秋叶上,愿逐秋风起。”
怀炽的目光顿了顿,飞快地一手掩去下半阕她尚未念到的部分,阻止她再继续念下去。
他剑眉微拢,心中暗暗觉得不祥,“大喜之日不该念这种的。”
“那……”堤邑并不知他皱眉的原因,翻开书页,再指向另一阕,“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鸳鸯?
他们现在已经是双飞翼或是连理枝了吗?
为什么在他的心中,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彷佛像是春夜的落花,在明日的朝阳升上时,便再也不停伫在枝头上,消失无踪。可是,他很想让这份感觉停留到永久,甚至就想这般将她拥着,不要将她放开。
这般的温柔,是不是容易使人软弱,容易忘了私情之外的事?但,这算是私情吗?他还记得,独孤冉曾说过他并不懂得什么是爱,也给不起,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明爱是什么而又该如何给她呢?
他也记得在宴上的那个问题,该不该让她知道他将对东内、对她父亲做什么事呢现在,他已经有答案了,而他的答案和初时所想的一样,只要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瞒着,那么她永远都会像这般偎在他怀里,这般快乐地笑,永远也不会知道忧愁。
“怀炽?”堤邑伸手轻拍着出神的他。
“这阕很好”他深吸口气,试着将目光集中在书册里。
她仰起洁白的颈项,“你有心事?”虽然他靠得这么近,可是她却觉得他的心思离这很远。
“我在想……”他转了转眼眸,挥去脑海里所有的思绪,意有所指地看向她,“为什么在我的洞房花烛夜,我要在这和我的妻一同品论诗文?”
“有什么不对吗?”他们不都是诗文的爱好者吗?
“不是不对,而是……”他伸手轻轻抽走她手中的书册,将它扔至一旁,而后,一手轻托起她的香腮,“我们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做吧?”
“别的事?”她的秀颊开始泛红,感觉他的另一只大掌,正环过她的腰际将她压内他的胸怀。
“对。”他笑着印上她的芳唇,并在她唇边轻喃,“书上没写的事。”
☆☆☆
大婚过后半月,雅王府头一位登门的访客,即是在婚宴那日为怀炽赶人送客的舒河,而他这一来,也带来了怀炽因新婚燕尔而无暇搭理的国事,和一项意外的消息。
“风准卯上了独孤冉?”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也不搭理东西南三内的风淮,会主动去招惹独孤冉?
“是啊。”舒河边说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怀炽扬起一抹笑,“风淮要审他吗?”好极了,只要出动了铁面无私的风淮,独孤冉这下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可能吧。”舒河愈看心中愈是有把握,但仍装作不动声色,“听说风淮已经着手在收集证据。”
“谁教独孤冉曾经派人去暗杀过野焰。”暗地里使用借刀杀人计的怀炽,坐在椅上笑扳着十指,“就让中立派的风淮拖住西内的脚步,我们更可以全力对付东内”他早就告诉过独孤冉别在大庭广众下嚼舌根了,这下正好让独孤冉学次教训。
舒河定看着他的笑脸,叹息地搁下手中的茶碗,转首正色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在挟私报复?”独孤冉究竟是哪招惹了他,所以他才会看独孤再那么不顺眼,而且不顺眼到非要把办起人来不留情面的风淮请出来?
他一脸的无辜,“挟私报复?”
“别在我面前装了。”舒河不把他玩的小把戏看在眼底。“我手底下的人说,是你派人去向风淮密报独孤再暗杀过野焰的这回事。”他到底有没有弄错?他们现在亟欲先整倒的是东内,而他偏偏去动西内的脑筋,到底是谁让他改变了进攻的先后顺序?
“论起密报,律滔还在我之前,他早就先一步把野焰的事告诉风淮了。我只是看不惯风准动作拖拖拉拉的,所以才再去说上一说,催他动作快点。”怀炽还是打算一路装到底。“其实,我这么做只是在为你铲除政敌,何来报复之说?”说到底,其实独孤冉在朝政上也没跟他结过什么深大的梁子,但若是要说到女人这上头,独孤冉则要为他胸里曾烧过的无明火负责。
“是吗?”既然他有心要瞒,舒河也懒得再去揭穿他。
“怀炽!”
紧紧掩闭着,好让他们两人在书房内密商的房门,却在此时遭人拍启,他们俩同时抬首,见着的是持著书册满面笑意的堤邑,在她的身后,衬着外头西边落日的余晖,将她整个人映照得格外绚丽生姿。
兴匆匆地拿了新写的诗文要来给他看的堤邑,并不知窝在书房内一日的怀炽,现下正和人商讨着他极不愿让她知晓也一直隐瞒着她的朝事。
“啊……”堤邑匆匆止住脚步,发现她好象打扰了他们,“有客人?”
“自家人,是四哥。”怀炽将她牵至身边,挽着她的腰肢向她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