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教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加速了。
第二天早上,紫蝶见花信病情稳定多了,便搬了块大石头让他靠背,扶他坐起,又烹煮鱼汤喂他喝下,然后方拿出昨夜辛苦采来的药草,一面捣药,一面与他闲聊。
不经意地,他问起她父母的事。
“我娘很早就去世了,她身子不好,多年来缠绵病榻,在我八岁那年死的。”紫蝶黯然道,“后来我爹便带着我四处行医,前年我们到了西方大陆,他让我跟着一个老大夫学针灸,自己则到附近的村落义诊,结果因为一场传染病,也去世了。”
案母双亡,那么现在的她岂不是孤身一人?一个女孩儿家,独自在异乡漂泊,不会害怕寂寞吗?
花信一阵不忍。“妳有亲戚吗?”
她摇头。“我们家人丁单薄,没什么亲戚。”
“那妳回千樱国打算投靠谁呢?”
“……我有个未婚夫。”
“未婚夫?”他吃惊,“妳订亲了?”
“嗯。他是我爹一个好朋友的儿子。”
原来已经订了亲家了。莫名的滋味攀上花信心头,他瞪着紫蝶。
“所以妳这次回千樱,就是打算去投靠他啰?”
“我本来……是这么想。”她低眸,墨睫微颤。
“什么意思?”他蹙眉,“妳现在不这么想了吗?”
“我没把握他是否想要我这个未婚妻。”
“什么意思?”
“自从双方父母替我们订下亲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我想,他也许早就喜欢上了别的姑娘。”她幽幽道,一面自眼睫下偷觑他,眼底带着点试探意味。
只可惜他没察觉,叹息道:“其实我跟妳一样,也有个自小订亲的未婚妻,我们也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面。”
她闻言一震,不觉停下了捣药的动作,手指悄然扣紧。
“你……喜欢那个未婚妻吗?”她哑声问。
“我早巳忘了她的长相,根本谈不上喜下喜欢。”他淡应。
“那你打算娶她吗?”
他沉默。
她呼吸一紧,感觉连心跳都要停了。“你是不是……不想娶她?”
“不要拿我的情况跟妳的相提并论。我相信妳的未婚夫一定会喜欢妳的。”他试图安慰她。
可她却听出了这弦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你的未婚妻?”她颤声问,脸色发白。
“我们情况不一样。”
她没说话,呆愣了好片刻,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嗓音,颤着唇道:“是、是啊,但愿我们情况不一样。”她低语,继续捣药,只是手不停打颤,唇边噙着抹凄楚,毫无血色。
怎么可能不一样呢?他的未婚妻就是她啊!
她磨好草药,拿指尖沾取一些,在他伤处轻轻匀开,透骨的清凉沁入他红肿的伤处,他舒服地瞇起眼。
正享受这几天来难得的畅快时,她忽然抓住他月兑臼的手腕,用力一拉一折。
这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他不禁低吼一声,“嘿!妳做什么?”
“感觉好多了吗?”
“怎么可能好?”他用力抽回手腕。“很痛……”他一顿,甩了甩手腕,忽地发现手竟能自由活动了。
他睁大眼,不敢相信。“好像……真的好多了?”
“我再帮你敷点药。”她再次拉过他手腕,拿草药轻抹。
他傻傻地任由她摆布,怔望着她。这就是所谓的接骨吗?果真神奇!
“干嘛这样看我?”她察觉他异样的眼神。
“只是觉得妳果真厉害。”他赞叹,“这接骨术也是妳在西方大陆学来的吧?了不起。”
“雕虫小技而已。”他真心的赞美让她微笑了,只是这浅浅笑痕才刚在唇畔荡开,便又迅速敛去。
他看着她略带怅然的神情,剑眉一蹙。她似乎不太开心,为什么?
“想不想听故事?”她忽问。
“什么?”
她柔声道:“我讲一个关于沙尘暴的故事给你听好吗?”
“沙尘暴?妳去过沙漠?”花信惊讶,提高了声调。
他从小好奇心便重,在亲眼看过雪乡国终年冰冻的雪山,又见了羽竹国不时爆发的地狱火山,便立志有一日定要造访祖父游记里曾提及的沙漠。
没想到这愿望他至今二十四岁还未能实现,反倒是面前这位比他年轻的姑娘先他一步见识过了。
“妳真的去过沙漠?”他再次确认。
“是啊。”她点头。
“哪里的沙漠?”
她一面拿药草替他揉抹伤处,一面幽幽低道:“你应该也听说过,西方大陆上有个大国,总称自己的国家是『天朝』,居住的地方叫『中土』。”
“天地四方,以我为中心。好骄傲的国家啊!”他撇嘴。
“不过他们也确实有值得骄傲的地方,至少他们的医疗水平,便是我们千樱远远及不上的。”
“文学跟艺术方面的成就也很不错。”这点花信倒承认。他顿了顿,“所以妳是在那里遇见沙尘暴的吗?”
“不是,是在中土的西边。那儿散落着许多小柄家,天朝人管那块地方叫『西域』。”
“我听说过。”花信点头。“据说那里的人种跟我们不太一样,并非纯然黑发黑眼,发色、瞳色皆变化多端。”
“那里的风土民情也很特别,衣着服饰、生活习惯,就连农作物也跟我们大不相同。”
花信可好奇了,“说说看。”
“就比如说水果吧。你听说过哈密瓜吧?”
“哈密瓜?”
“差不多这么大。”紫蝶双手大概比了下。“外皮厚硬,果肉橙黄,松脆有劲,香甜多汁,非常好吃。”
“真的吗?”花信咂咂嘴。“真想尝尝啊。”
这几天,他们困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除了鱼肉,只能吃些附近生长的野菜,树上的果实又青涩难吃,他都快吃腻了。
“还有葡萄。”紫蝶又说。
“那是什么?”花信追问。
“也是一种水果,圆圆小小的,西域人拿它们来酿酒,滋味十分醇美。”
“酿酒?”花信眼一亮,口腔间又分泌了些唾液。
唉,他到底还得困在这里多久?什么时候才能畅快淋漓地饮上一坛酒?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饮酒。”彷佛看出他内心思绪,紫蝶当头泼他一盆冷水。
“就算能喝,这里也找不到酒啊!”花信哀叹。“能不能别再说一些吃的喝的?我快撑持不住了。”
“是你自己要问的。”紫蝶横他一眼,“我要说的可是关于沙尘暴的事。”
“对对,妳快说吧。”
“话说有一天,我跟着师父到了西域某个小柄,那儿黄沙遍布,我们向当地人借了骆驼来骑--”
“等等,骆驼?”花信打断她,“妳说的是那种背上有个凸峰的动物吗?”
“你知道?”紫蝶讶异。
“我在书上读过。”花信说,“据说居住在沙漠上的人们都骑乘骆驼,外表长得十分怪异。”
“没错,外表是挺怪的。”
“妳居然骑过骆驼!”花信凝视她,晶亮的瞳似羡似妒。
“也不怎么舒服,还是骑马快意些。”紫蝶淡道。
瞧她说话的口气,彷佛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花信瞪她。这女人做过这许多寻常人不曾做过的事,却还是淡淡地不以为意。
他真是……不知该怎么说好,是嫉妒吗?还是敬佩?
比起来,他这个足迹只走过千樱、羽竹、雪乡三国的男人,真可算井底之蛙了。
他甚至不曾搭过海船……
“啊!”突如其来的剧痛,逐去他哀怨的思绪,他绷着脸,额上渗出冷汗。“妳又偷袭我!”
他指责,瞪向那趁他不备时偷偷折扭他小腿骨的玉手。
“这样不好吗?”她扬眉,“若不是我说故事分散你的注意力,你会更加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