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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花怜蝶 第10页

作者:季可蔷

懊怎么办?附近没有人烟,也没有山洞,连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找下到,又不能移动他。

总不能一直让他躺在这荒山野外吧?

几声轻咳从他青白的唇间逸出,她伸手轻轻探他额头,惊愕地发现热度果然升高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咬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月兑下,一并覆在他身上,又朝火堆里加了些柴木后,盈盈朝潭对岸走去。

花信醒来时,四周一片静寂。

他睁着眼,好片刻只是茫然望天。夜空清朗,一弯新月高挂中央,几颗星子调皮地眨眼。

好安静。他扯唇微笑,可当意识更清楚了些时,他渐渐感觉到胸膛与双腿传来的闷痛,他咬牙,强抑申吟的冲动。

那善良的姑娘会担心的。这两天,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断断续续地昏迷着,可每次睁开眼,总能见到她忧虑的容颜。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也知道她衣不解带、日夜照顾着自己。

除了以树枝及衣带固定他断腿的伤处外,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竹子,搭了个简单的遮雨棚,又采了药草,削竹管为皿,熬了汤药喂他喝,另外也摘了野菜,与树果和在一起捣成泥,一口一口地喂他吃。

她还会打鱼呢!有一回,他教一阵食物香气给唤醒,发现原来是她在烤鱼。

摘菜烤鱼,搭棚做皿,他惊讶地发现这姑娘颇有些野外求生的本领。

肯定是这几年四处游历的生活教会她的吧?想起那晚云霓缠着她说自己的故事时,他也跟着听得入迷。

他从没想到一个姑娘会经历这许多冒险,连暴风雨都曾遭遇过,着实让他感到佩服。

从小到大,他一向自恃聪明,很少真正敬服过什么人。可她,却教他不得不心服。

她是除了云霓之外,第二个教他看重的女子--对了,不知云霓现在怎样了?

一念及此,他剑眉一紧,前额泌出担忧的冷汗。

她是否顺利逃月兑了?火影找到她了吗?他们俩是否都平安无事?

他真怕啊。她不会让那些人给找着了吧?要是真落到那些人手里,他不敢想象后果。

别胡思乱想。他告诉自己,云霓够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逃离险境的。

她会平安的,绝对会!否则……

否则怎样?他不敢想,强迫自己转开念头。

“紫姑娘。”他哑声唤。

无人回应。

睡着了吗?他试着再唤一声,“紫姑娘?”

还是静谧无声。

他心一跳,微微着慌,转过头左顾右盼,寻找紫蝶的身影。

这几天,她总是在他身边陪着,怎么现在会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或者,她终于受不了他这个麻烦的病人,抛下他了?

他苦笑,在这么猜想的同时,心头攀上一股落寞。

从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可当他只能平躺在地,稍一移动身子便剧痛难忍时,他无法不懊恼。

除了懊恼,还有些恐惧,怕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起身行走了。

这样的他,真的很期待能看到一张关心他的容颜,就算她睡着了,不能陪他解闷,只要能看着她就好。

看着她,知道有个人愿意陪伴自己,他就不会感觉那么无助。

可她不见了,不在他身边了!

疼痛再度袭来,这回,他懒得再假装,低低申吟出声。

“你怎么了?很痛吗?不舒服吗?”焦急的声嗓从他身后传来,跟着,是一阵匆促的跫音。

旋即,一道浅紫倩影映入他眼瞳。

她白着脸,全身都湿透了,湿发凌乱地披落肩头,颊畔也满足水痕。她在他面前蹲下,展袖抹去迷蒙了视线的水珠,睁大眼审视他。

“又发烧了吗?”她伸手探他脉象。那小手,比他的体温还冰凉数倍。

他抓住她的手。“妳怎么了?怎么全身湿淋淋的?”

瞧她,好像还全身发颤呢!他蹙眉,更加握紧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给她。

“我没事。”她淡笑,“只是方才被瀑布打湿了。”

“怎么会?”

“我想摘这个。你瞧。”紫蝶扬起另一只手,掌心里抓着几株草,遁体通紫,球根浑圆,白中透红。“这叫绛珠草,很难得见到,我在瀑布旁的崖壁上发现的。”她笑道,掩不住兴奋之色。“所以我就顺着瀑布爬上去……”

“什么?”他一惊,“妳爬上山崖?”

“嗯。”

那多危险!他瞪视她。一个姑娘家竟孤身爬上悬崖,她不要命了吗?

“这草很特别吗?”他拧眉。

“是啊。”她点头,没察觉到他隐藏的怒气。“绛珠单草性清凉,有助于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加速筋骨再生。”

“筋骨再生?”

“嗯,我会先为你接骨,配合针灸,畅活你身上的血气,再敖上这草药,你就不会那么痛了。”她解释。

原来她是为了他,才不顾危险地攀崖采药。

他愣愣望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怕痛吗?”误会了他的反应,她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因为在接骨时必须折扭你受伤的骨骼。我知道你摔断骨头已经够痛了,可是为了让你好得更快,我只能--”

“我不是怕痛。”他打断她。“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眨眨眼。

“我没想到妳为了摘这草药,竟会攀上崖去。”他瞪她。“妳不是说妳不谙水性吗?万一摔下来怎么办?那是瀑布啊!万一妳摔下来的话,可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去啊!”

“不会的,我很小心--”

“我当然知道妳会小心!”花信语气粗鲁,“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何况那里--”他忽地一顿。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贝齿紧紧咬着唇,咬出一道明显的凹痕。

他在做什么?他自责不已。她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他竟还如此无礼地指责她。

他叹息。“对不起,我不该对妳这样大呼小叫,我只是……唉,妳真不该为我这样冒险。”

她默然。

他静静望她,长久,又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不语,颤着唇。

“我不值得妳这样对我。十年前的事真的没什么,妳用不着如此记挂在心。”

她这样报恩,反而让他有股沉重的压力啊。

“你不需要觉得有负担。”彷佛看出他的思绪,她哑声开口,“我是一个大夫,本来就有责任照顾伤者,你不必因此过意不去。”

他深深望她。“妳对所有的病人都是这样照料吗?”

“……差不多。”

他不信。虽说医者父母心,却也少有大夫为了病人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除非是圣人,而他不信这世上真有这般无私无我的圣人。

他确信自己在她心中,绝对占有和其它病患不同的地位。

也许他该庆幸,有个人如此看重他……

“哈啾!”细微的喷嚏声拉回他的思绪。

他微微笑了。这温柔的姑娘,连打起喷嚏来也是这样细声细气的。

“过来这里。”他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向自己。

“什么事?”她问。

他没答话,举起手,拿衣袖替她拭干沾染整张容颜的湿润水痕。接着握住她的发,一吋一吋地拧吧。

她呆呆地由着他动作,好半晌,脑海一片空白。然后,她像忽然寻回了神志,扯回发束,脸颊染上枫红。

“我、我自己可以来。”她吶吶地说,退开他身边,就着火堆拭拧湿透的长发。

火光映上她羞红的脸,晕开一抹难以形容的妩媚。

他怔怔望她。右颊遭火烙伤的印记,确实丑化了一张原本清秀的容颜,可不知怎地,在这样静谧的夜里,隔着这样温馨的火苗,他忽然觉得她看起来--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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