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又回来?何必回来?妖孽!”他面冷声冽,找不到一丝情感。
“我……我不是妖孽呀!我怎么会是……?”
“既然你自己跑回来,休怪我……”他意欲下床,蓦然有些晕眩,遂扶着床棂喊:“来人呀!”
“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而回来的,你却把我当成……”
没有想到会被误认为妖人,她彻头彻尾着了慌,“孟天,你误会我解释,我是……”她握他手臂要他倾听。
“二十世纪未来的。”他代她说。一把推开她。
她跌坐回地面。“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他拿下佩剑,“我可以不在意你疯言疯语;彭旦和那些游牧族群说你是妖怪,我也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是,我不可能忽略我亲眼所见——”他抽剑出鞘,剑锋直指她眉心。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青孟天不因她的脆弱神伤而心软,“说!你接近我、接近东青州,图的是什么?”
“我没什么不良企图,只是怀抱着少女的绮丽梦想回来找你。”杜芽双望入他眸中,希望他感受她的真挚。
青孟天有一丝丝动容,但立刻甩头挥掉。“为什么是我?”
“大哥,我听佣人说……”青孟仁、青孟佑两兄弟匆忙赶至,看到杜芽双,两人停在门口不敢进入,“真的是你……你……你回来干什么?”
“我不是妖怪,你们别用那种眼看我!”
看到她被青孟天用剑制住,青孟仁胆子大了些,跨入门槛,“大哥,杀了她!”
“不!”眼见剑锋就要直直刺入自己眉心,杜芽双情急之下,两手握住刀锋。
她这个动作使青孟天微诧,眼中出现犹豫与不舍。
“杀了她!”青孟佑也跨入门,不过马上止步,立在门旁,“我就说她有问题嘛,你们不信,那天大哥和我都看到了,她是妖孽,是魔鬼!”
“不!我不是!你要相信我!”杜芽双用力握剑,鲜血沿着手臂下滑,染红衣袖。
“你放手。”
杜芽双摇头,“你要相信我……”除非他肯相信,否则她不放。
“大哥,你别心软。天知道她装得这么软弱,博取你的同情,又有什么企图。”
青孟仁的提醒他充耳未闻,只是看着她被鲜血染红的衣袖,“你放开手。”
杜芽双盯视他的眼,一贯的漠然……她双肩一颓,松放开剑,两手垂放地上,鲜血依然渗流。
青孟天瞄视两名弟弟,下令道:“拿下她。”
“我……我们?”两人异口同声,诧异中有疑惧。
“把她关入大牢。”他旋开身不再看杜芽双。
两人对视一会儿,认命地上前押起杜芽双。
茵茵在这时候跑书房前。府里全宣扬着杜芽双回来的消息。
“白痴,你也跑来做什么?”青孟佑骂她。
茵茵缩着双肩低着头,不太敢直视杜芽双。
“丑……丑婆……闪开点……”青孟仁只要同时看到她们两人,身体就会虚软,起疹子。
“拜托,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也不想想现在什么时候,还有时间发作他的惧丑症。
两人即将押杜芽双出房,杜芽双伤感地开了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你理当知道我是再平凡不过的女子……”
无法相信,他对她的情感这么薄弱。她可是拼了命也要回来见他的呀,而他的反应却是如此冷酷无情。
“废话少说!”青孟仁病发使不上力,青孟佑一个人拖她出房。
“我还以为,你想娶我,是因为你对我有情……”
青孟佑不禁止步,连同其他人看着青孟天,等他回答。
青孟天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便答:“我没有。”
她眼底唯一剩下的一丝希望立刻夭折,“是我自作多情?”她虚弱地摇头,“我不信……”
“押她下去。”青孟天用力拂袖,不愿再听她多说。
“你真的忍心这样对我?”
“烦死了!干脆一刀砍了她。”青孟佑提议。
“不可以!”茵茵突然喊,挨瞪后又低不头,嗫嚅低语:“不可以杀人……”
“小茵,你相信我,对不对?”
杜芽双伸手渴求茵茵给她勇气,因茵看着她那带血的双手,恐惧地后退。
“连你也怕成这样……”杜芽双脸色青白,扯出心碎的惨笑。
想起老和尚的话——人生有命有运,不可能一切皆如你所愿……
原来如此,她懂了。将青孟天的身影重重映在心底,再无异议地由青孟佑押她赴大牢。
第八章
杜芽双入狱第四天,茵茵终因放心不下,下至地牢,不理囚官的阻挡,要见她。
她看到杜芽双呆滞、颓然坐在栏杆里,表情无爱无恨,写着对生命放弃,连日来囚官送来的饭莱她动也未动,腐酸味四溢,上头爬满虫子。
“芽双姊姊……”
杜芽双反应慢半拍,迟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到她,“你怎么来了?”声音虚弱,开口后,干涩发皱的唇纹泌血。
“我想见你。”
“他们怎么会答应让你见我?”扯出自嘲惨淡的微笑,“我是妖怪哦!”
茵茵摇摇头,更趋近她,“他们在书房商量怎么处置你,不知道我跑来这里。芽双姊姊,我相信你不是妖怪,你是好人。”
“谢谢。”表情依然没有太大起伏。无论她是不是妖怪,不打紧了,都不打紧了。
“你变得好瘦,是不是都没吃饭?我叫他们马上去准备东西来给你。”
“不用了,我不饿。”
“芽双姊姊……”这么多天不吃不喝,她怎么受得了?
杜芽双见到囚官紧张兮兮地守在角落,“你快走吧!免得别人担心。”
“芽双姊姊,我想救你,二少爷一定也会帮你。”
因茵的关怀终于使她眼底微微润湿,“谢谢你,小茵。但是不用了……我的下场本就应该如此。”老和尚说过,她的阳寿早巳燃尽。“其实我早该死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是真的。小茵,你别为我伤心,不值得的。”
“可是我……觉得好难过……”她咬唇轻泣。
“乖,擦掉眼泪。”杜芽双抬手伸出栏外,抹去她脸上泪珠。
“芽双姊姊,你的手……”因茵握她的手,上头有横越整个手掌的褐红色伤痕,她衣裙也沾染不少血迹。
杜芽双缩回手,“没什么。”当时手握利刃,她一点也不觉得手疼,疼的,是心。而现在,连心疼也没有了。“我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死亡,差不多也是这样吧!所以,不论我是活是死,没有差别。我的心情很平静,你别浪费眼泪担心我。”
“不是这样的!活着和死了差那么多,怎么会没有差别?”
杜芽双想想,同意她的说法。“你说的对。”眼神空洞平视墙面
“我心里还有丝懊恼,懊恼自己太天真,竟然会以为他……”为自己的天真摇摇头,“期望太深,反而不知如何处理失落的情绪。这些天我睁着眼,反复盘想自己的愚蠢,然后觉得,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可是……”这厢情感丰富的因茵已经哭得说不出话,“可是……”
“我已经满足了。那三个月奇特、刺激的生活……理应满足了……”
“可是大少爷……怎么办?”她哽咽诉说“你是他的新娘子。”
“在西雍,我被迫以身为他妻子的身分当人质;在北梁,他以即将娶我为由,退婚。许是因为这样,他才决定娶我。”
“不是这样的!”因茵急急说出她消失后,将王府内的情景,“那天你平空消失后,大少爷楞住了,一整个下午我们都无法唤他回傻了似的,喃喃唤着芽双姊姊你;晚上他清醒,说他知道你在哪里、他要去找你,其他人硬是把他挡下来;隔天,他就病了。”大少爷这么需要她,当然对她有感情,才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