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为她好,哪是害她!”刀疤脸脸色凶恶。“倒是妳多管闲事,害我被袁大人叫去训了一顿,差点挨板子,还拿不到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今天老子我就来向妳讨!”
“我没有一百两银子。”
“没有?!兄弟们,将她的店砸了!”
“谁敢进来一步,我就告官!”七巧张开两手护住门户。
“大哥,快来呀!”牛采苹忙着招手,这八个大汉太招摇,粮行那儿早有人喊出牛青石,伙计和客人也围过来看热闹。
牛青石快步走来,神色平静,向着刀疤脸抱拳道:“若这位大哥敢动到七姑娘小铺一块砖头,几位大哥相貌突出,行事大胆,官府应该不难寻人,到时所有的损失和牢狱之灾就请几位大哥自行负责了。”
“你这小子竟敢威胁我啊?!”刀疤脸气得抓狂,就要上前揪人。
“老大,等等!”牛头和马面连忙拉住他,一人一句地低声道:“牛老板惹不得的。听说前年陈大人摘官,差点被押上北京,就是他找人关说到皇帝爷爷那儿,这才没事的。”
“这我听说过。”刀疤脸收回拳头,恨恨地道:“小泵娘竟然有牛老板撑腰,那她欠我的一百两银子,我该怎么讨?”
“赵老爹,一百两银子还是让你的女儿赚回来吧。”
人群外传来一个高亢的笑声,众人回头看去,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周文德风采翩翩地走来,有如足踏莲花,只差没捻花微笑了。
“周三公子!”刀疤脸涎着笑脸道:“什么风将你吹到这儿来了?”
“我二哥娶不到秋葵姑娘,正在家里生气。”周文德带着爱怜的眼光望向七巧。“我听他说,你正打算找七姑娘算帐,我心里急,立刻赶来,七姑娘莫不受惊了?”
七巧心情紧张,听不清楚周文德的问话,只是胡乱地摇了头。
周文德见状,转身怒斥道:“姓赵的,七姑娘是何等金枝玉叶的天仙人儿,你这等无赖只有趴在地上听话的份儿,还不够格跟她说话!”
刀疤脸瞪了眼,想不到姓七的靠山一个比一个大。
“妹妹,妳太胡闹了!”夏仲秋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紧张地道:“幸好周三公子通知我赶来,要是妳让这坏蛋欺负了,叫我如何跟爹娘交代!”
“是夏家大少爷!他喊七姑娘妹妹?”群众中有人认得夏仲秋的,立刻做出推论,“听说几个姨太太生的女儿还小,这么大的姑娘……哎呀!难道是那位退了牛老板婚的大小姐?!”
“既然退婚了,又怎么变成牛老板的远房表妹七姑娘?”
七巧深吸一口气,人清醒些了,也听到了近在咫尺的流长蜚短。
“大哥,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气恼地道。
“我担心妳让人欺负,还好周兄也来了。”夏仲秋焦虑得直搓手。
“大哥你快回去,我还要开店做生意。”她低下头就要进屋子。
“周三公子,你说的一百两怎么办?”刀疤脸缠着周文德问个不停。“叫我闺女哪儿去赚银子?”
“就去我新开的苏杭天仙阁啊。”周文德不加思索地道:“虽说秋葵长得黑胖些,倒也可爱,而且环肥燕瘦,人人喜好不同,她要是到我那儿,见的人多了,或许能找到更好的姻缘也说不定。”
“哈!”刀疤脸猛点头道:“那就拜托三公子安排了。”
“秋葵姑娘不能去!”牛青石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喂,牛老板你也管太多了吧!?”
“你知道你要将你女儿送到什么地方吗?”
“当然知道了。只是去提个酒壶,给大爷们倒几杯酒罢了,一个月几十两、上百两的进帐,任谁都抢着进去做啊。”刀疤脸大笑道。
“你怎可以做这种事?!”七巧本已躲入屋内,一听此话,立刻走出门,义正辞严地斥责道:“你怎能当秋葵是货物?只为了贪图几块银子,要她嫁就嫁,要她卖笑就去卖笑,这样一再将女儿推入火坑,你模模良心,到底还在不在呀?!”
“臭娘儿……”刀疤脸本想发难,一见到周文德的脸色,忙硬生生地咽下骂人的话,改以恶狠狠的三角眼瞪人。
“妹妹,这种人有理说不清的。”夏仲秋被那对白眼吓得心惊,忙道:“我们回家去,别在外头蹚浑水了。”
“你不跟他讲道理,会害了人家姑娘啊。”七巧蓦地心头一跳,急问道:“大哥,你跟我拿钱资助周三公子做生意,做的就是这种买卖?”
“那是正经的饭馆……”夏仲秋结巴地道。
“正经饭馆需要姑娘执壶卖笑吗?!”七巧气得想哭了。
“夏大小姐,我想妳误会了。”周文德仍是气定神闲、温文尔雅地向七巧打个揖。“苏杭天仙阁乃苍集苏州杭州的名厨,以道地的江南风味美食为主,供给文人雅士、富商巨贾飨宴之处,在品尝佳肴之余,当然不免丝竹雅乐助兴,菜好、乐好,姑娘更要好……”
“苏杭天仙阁是妓院。”牛青石直接打断他的话。
“还我!”七巧直直伸出手,眼眶都红了。
“还什么?”周文德贪婪地审视她白女敕的掌心。
“还我一百八十两,那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不能让你这么用!”
“什么一百八十两……喔。”周文德明白了,微笑道:“就是夏兄交给我的钱啊,可我全投下去盖园子,手上没钱了。”
“不行!你一定得还我。”七巧还是很坚持。
“夏兄,你瞧你这妹子,这不是为难我吗?”
“妹妹,妳别闹笑话了。”夏仲秋不安地瞄了一眼围观的群众,只觉得夏家的面子快挂不住了。
“是谁在闹笑话!”七巧不看她大哥,而是转向牛青石,以极细微无力的声音求助道:“牛老板……”
“七姑娘,妳有借据吗?”牛青石立刻会意,谨慎地问道。
七巧望向夏仲秋,夏仲秋又看向周文德,然后低下头道:“没有。”
“大哥,你太粗心了!”七巧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好气自己过度信任只会读死书的大哥。
“欸,夏大小姐,我周文德什么人物,怎会因为没有借据就赖帐。”周文德表现出自己的风骨,信誓旦旦地道:“只是当初跟令兄说了,三个月后才能分红利,一年后再归还本钱,或者滚上本利继续入股……”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我的一百八十两!”
“哎!”周文德大叹一声,嘴角勾起灿烂的笑容。“夏大小姐,就算妳跟我回周家,翻遍我的房间,也挖不出一百八十两啊。”
讲什么暧昧话!七巧气得发抖,她终于看清周三公子的人品了。
“你如果不立刻还我钱,我就、我就……”
她又能怎样?一切都是两个男人口头上的承诺,她这个拿钱出来的正主儿反而被摒除在外,完全作不了主。
“妹妹,妳别死心眼,周三公子是让我们赚钱。”夏仲秋道。
周文德保持他的翩翩风度,微笑道:“是啊,夏大小姐,妳现在也是仰赖姑娘赚钱,我们两家的营生看似不同,却是殊途同归啊。”
“歪理!”
七巧气到无话可说,不想让他们看到她掉泪,转身就跑进铺子。
“夏兄,你这妹妹,嗯,好象……不怎么温柔嘛。”
“周兄见笑了。”夏仲秋拿袖子抹汗,不敢接触众人的目光,赶忙拉走周文德。“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跟你赔罪,其实我妹妹个性挺好的,只是这些日子在外头,不免变野了……”
曲终人不散,围观的乡亲议论纷纷,犹不肯离去;好些人拉着粮行的伙计问个没完没了,伙计们瞧瞧他们的老板,大伙儿有志一同,个个闭了嘴,又吆喝着回去干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