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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鱼 第18页

作者:杜默雨

“我们也得仔细看,问人家认不认识一位阿缎老女乃女乃。”

兄妹俩边走边注意路上的每个老婆婆,打听名字和消息,结果仍无所获。

来到庙门外,稍做休息,附近有几个小摊,非鱼拉了小惜,正打算去买个饼儿充饥,却被一阵吵闹声吸引过去。

“你算命就算命,怎么诅咒我了?!”说话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老人。

“我没有……这明明……”一个中年男人紧张地道。

“明明是怎样?!我梦见一个小孩子抱着大西瓜,人家说,西瓜多子,这正是子孙绵绵之兆,我今天来进香,看到你在这儿摆摊,想测测看你灵不灵,没想到你不但不灵,还触了我的霉头!”老人口沫横飞地道。

“可是……西瓜的瓜,加上孩子的子……”算命仙在纸上写了下来,结结巴巴地道:“这正是一个孤字……注定你孤苦伶仃……”

“我不识字啦!”老人吼了回去。“我钟老儿五个儿子,十八个孙子,儿孙满堂,好不兴旺,你竟敢说我孤、孤什么的……真是气昏我了!”

“这个……命运是天注定,命数难逃,即便此时兴旺,以后也会衰落,客人你……你要认命啊……”

这位算命仙一张瘦削的苦瓜脸,衣着寒酸,语气悲观,任谁看了这副尊容,心情也跟着不好。

围观的老百姓议论纷纷。“这算命的活像被别人欠了一百两,愁眉苦脸的。”

“一脸倒霉相,给他算了命,恐怕一起倒霉呢。”

非鱼看不过去了,打个圆场,插嘴道:“算命仙,就算你算出一个『孤』字,可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总有化解灾厄的方法,譬如要这位老先生多行善事啦,或是要他的儿孙刻苦念书,懂得孝顺的道理啦,总不成每个人梦到小孩抱西瓜,全部孤苦伶仃吧?”

“这位大哥,”算命仙垂头丧气,望着他写的孤字,摇头道:“没用的,命就是命,出生时……不,前世就注定了,再怎样努力也是白费力气,我测字多年,测到命不好就是不好,不会再改变了。”

老人气得发狂!“那是你不会测字!你自己命不好,别拉别人一起下水!”

老人的孙子们在旁边好说歹说,极力劝哄,好不容易把老人家劝离,扶到别处看风景;当然,算命仙白算一场,收不到钱了。

唉!非鱼在心中大叹一声,哪有人这样当算命仙的?

“小惜,正好给妳学个功课。”非鱼一直握着小惜的手,又要比手划脚起来。“趋吉避凶乃人之常情,好话人人爱听,我们不必舌灿莲花,至少要鼓励人家……咦?妳在听二哥说话吗?”

小惜怎么了?一向最专注听他说话的妹子怎么好象失魂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那个踽踽独行的中年算命先生。

他拿着算命旗子,佝偻着背,脚步缓慢,在众人讥笑声中离去。

“他……好象是……我爹。”小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非鱼大吃一惊。

“不!不!”小惜又摇头,眼睛鼻子都红了。“他说要往东方发展,可这里是香灵庵的北方,他最相信他自己的卜卦了。不是的!不可能是他……”

“妳再认清楚。”

“不是他。”小惜低垂下头。“上次见他,我才十岁,早就忘了他的长相。”

“我上前问问便知道了。”

“二哥!不要!”小惜惊惶地扯住非鱼。

是父亲又如何?他早就不要她了,她是父亲眼里的不祥女儿……

转念之间,非鱼已经猜到她的想法。她离开香灵庵,就是想找爹,可真正遇上了,却裹足不前、不敢相认,那种欲认不认、既盼望又怕失望的心情,明明白白写在她的脸上。

这妹子的心思就是这么单纯明显,什么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非鱼揉揉小惜的头。“妳这边待着,随便瞧瞧风光,我去找他算命。”

他再轻轻松开她的小手,拍拍她的手背,给她一个开朗的大笑容。

大步向前,大声喊道:“喂!算命先生,你等等啊!”

年又魁站定脚步,疑惑地回过头,见到高大的非鱼跑来,以为是刚才那老人的孙子来找他理论了,吓得簌簌发抖。

“咦?算命先生,太阳这么大,你怎么冷得发抖?”非鱼奇道。

“我……你、那个命运天定……不能改……”

“我都还没算命,你倒先算好了?别发抖啊,怎么天气热,你还穿冬天的袄子,是真的很冷吗?”

“不是的……我上下只有这件衣服……”

唉!真是潦倒到极点了。若他是小惜的父亲,也算是自己的父执长辈,他可不能太过随便冒犯,而且他若知道小惜不当尼姑了,是否还愿意接纳这个被他送入空门的女儿呢?

还是采取迂回认亲策略吧。

“那我给你做笔生意,你帮我算个命。”

“哦?!”不是那老人的孙子?年又魁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卑微的笑容。“要算什么呢?”

“算什么都好。这样吧,算我的姻缘。”

“请问生辰八字。”

“没有,我爹娘不要我,将我丢给和尚养,也没告知生辰八字。”

“咦……这……”年又魁皱起眉头,又摆出那张苦瓜脸。“这位大哥,你不知生辰,犹如在茫茫宇宙中无所依循,不管娶亲、破土、上梁、迁屋、甚至是将来的安葬,都不能算出最好的时辰,更遑论造福子孙了。”

丙然出口没好话。非鱼只是笑道:“都不知道爹娘了,问也问下出来。”

“真是悲惨啊,时刻不对,动辄得咎,又不能预知何时会犯冲那一方凶煞,这位大哥可说是步步危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可是我活得很好,有一技之长,养得活自己,还准备娶老婆了呀。”

“那是你不知危机四伏……”

“算命先生,若是如此,我如何消灾解厄呢?”

“没用的,大哥你注定一辈子飘泊无定,面临不确定的凶险,厄运到头,只能听天由命了。”

“唉!”非鱼也受不了他的悲观论调了。“好吧,假如我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凡事都得先占卜,算方位,岂不碍手碍脚,啥事也不能痛快去做?”

“为了避免厄运,只好如此了。”

“多去想,就多一份操心,我不如糊里胡涂,一辈子当个胡涂鬼,每天快快乐乐过日子,万一真有什么灾祸厄运,总算痛快活过,这辈子也值得了。”

“可是……”年又魁结巴地道:“有灾祸,可能会早死……”

“请问算命先生,你想无忧无虑活个二、三十年?还是终日烦恼不安、战战兢兢过个八、九十年?”

“这个……好死不如赖活……”

“时候到了,阎王要请你去,神仙留你也留不住:而且我记得先生之前说过,很多事情前世已经决定了,既然生死簿都安排何时出生、何时死去,那我们又何必日日卜算、自寻烦恼呢?”

“这……”年又魁语塞。

非鱼又笑道:“先生应该有儿女吧?想必也是日日帮她卜卦,为她决定出门该走的方向,更不用说帮她订下姻缘了,可不知她是否满意你的安排?”

“我……我不知道,”

“喔,是你当父亲的太凶,你的儿女不敢跟你说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年又魁神情黯然,吞吞吐吐,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地,“这位大哥,你不是要算命?既然不知生辰,那不妨测个字。”

“好啊,鱼!”非鱼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鱼”字。

“啊!”年又魁望着那字,思索片刻,目光极其怜悯。“大哥,你看这个鱼乃是象形字,上面的乃是鱼头,中间的田是鱼身,下面的四点是鱼尾,这样子就像一尾被钓起来的鱼,注定你是愿者上钩,终身被老婆牵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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