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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拽到宝 第12页

作者:单飞雪

“说得真好听,要嫁到别人家的是我不是你,要伺候你们一家的是我不是你,将来要生养小孩的是我不是你……”她讲著讲著上火了。

“我在跟你讲道理啊,妹子。做人要是不孝,会遭天谴的,会——”

“死亡之虫通体红色长得像……”

“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啊啦啦啦啦哇哈哈哈哈,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不要讲……”

斑飞扬又表演起乩了,疯了似地搞住耳,乱吼乱叫乱跺脚,把旁桌客人吓到。

哼,虚长那么多岁,胆子没跟著长大。阮罂冷笑,在高飞扬掩双耳,乱吼乱嚷的当头,说:“再会了,高飞扬。”

她就快动身往西域去,实践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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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就是二月八日。

天未亮,司徒剑沧走出屋外,立在幽蓝的天地间。巨枭看见主子,飞下来,栖在他的右肩上。

司徒剑沧焚香,朝西拜,敬告父亲,他正一步步完成允诺父亲的事。

回屋内,他开始整理包袱,三片大饼,五个馒头,如此随便,就是他入会场后,四天整的粮食。假若父母健在,将会有人为他准备吃食,同赴考场,而爹娘的面目,如今都模糊了……这时候,阮罂正在做什么?他想起这些年,跟他互动最频密的徒儿。前日,她来辞行,说这几天就动身往西域,日子就选在二月九日。

“那么,我在这里,先祝师父考试顺利喽。”那丫头笑著说。“这些年,谢谢师父的指导。”

就简单几句,了结了师徒的缘分。

打从那天,听见阮罂辞行后,他就开始失眠,直到这刻。这丫头,没预告的,就来说这么一下,他没心理准备,没想到那是最后一天见面。

她穿著最爱的紫衣裳,动作表情,和平时没两样,眉眼间看不出一丝舍不得。甚至,音调里还带著激动喜悦,彷佛跟他告别,没啥大不了。

天空露出微光,雨绵绵的早晨,湿气浓重。

他离家,目送的,是巨枭的黄眼睛。雨势不大,他懒得打伞。

走入巨树林,经过阮罂曾窝过,有著大洞的老树。他停步,注视树干的空洞,彷佛又看见,曾窝在里面的天真少女。

司徒剑沧不禁微笑,模了模老树皮,竟已经开始怀念起这恼人精。他撇开思念,迈步前行,穿越巨树林,走在山林小径,忽地,愣住了。

是错觉吗?烟雾弥漫的小径前方,打著红伞的紫衫女子,正笑盈盈地望著他。

“阮罂?”

阮罂上前,左手挽著个竹篮,右手的伞,移向他顶上,帮他挡雨。

“早啊,师父。”烟气从那粉红小嘴飘出散去。

“一大早来做什么?”

“有事急著见你。”

“快说,我还赶著考试。”又要他帮什么了?

“很简单的事,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啦!”阮罂指著他肩上的包袱。“师父的包袱借我一下。”

“做什么?”

“借一下,拜托。”

司徒剑沧拽下,交给她。他看阮罂把伞放下,蹲下来,搁落竹篮子。再打开师父的包袱,看了看,将他准备的大饼、馒头,全拿出来,扔到地上。

“你——”正生气要骂,蓦地住口。看她笑著,打开她的竹篮子,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放入包袱内。分别是六块红豆松糕、五个绿豆大饼、七片乾牛肉、四个栗子糕、三个粽子、八个馒头。

一下子,那贫穷空虚的包袱,塞满了。重新将包袱打好,阮罂递给师父。

“喏,拿去。”

“……”司徒剑沧怔望著。

“拿去啊!”她笑了,帮他挂上肩膀。

她调整包袱的位置,叨叨絮絮地说:“我不喜欢欠人情,这五年,谢谢师父关照,这些吃的就当徒儿报答您。师父什么也不需要,但总要吃吧?这都是徒儿做的,你也知道我没有烹饪的天分,但是做得再差,也比那些吃了闹胃疼的硬馒头好多了……”

“多事。”他强装冷漠,可心里酸著,震荡著。

“考试要是闹胃疼,我看你还考什么哩!”阮罂从腰际,解下个东西,拉住师父的手,将东西塞入他的掌心里。

“这,也是给师父的,以后我们大概是不会再碰面了,我去了西域以后,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回长安……就这样,徒儿没话说了。你也该走了,师父,我目送你。”

重新迈开脚步,但每一步都像千斤重。

没回头望,但能感觉那双美丽的眼睛,注视著他。司徒剑沧走著,边打开掌心,看见她给的东西。

那东西,很多考生也有,都会带上。那是做娘的会绣给爱子,做女人的会绣给意中人,代表考运亨通、寄予鼓励、期盼祝福和无尽必怀的,艳红色的“连中三元”荷包。

好俗气。

司徒剑沧皱了皱眉,怎可以带这俗物,有违他的作风。晨雾,润泽双目,濡湿眼瞳,还是,湿润眼睛的,不是雾,而是……

阮罂还看著他吗?希望没有。因为他很呆地,紧握荷包,竟湿了眼睛。他头也没回地直往前走,不想让阮罂看穿他的心思。

目送师父离开,阮罂想著,这该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吧?

师父急著赶考,她怕耽误师父,就没跟师父说教她迷上西域的爷爷,昨天回来了。

为了找死亡之虫,消失五年多,爷爷有没有看见死亡之虫?她不知道。她想问,但没办法问,因为爷爷的耳朵没了,听不见。就算听见了,爷爷也没嘴巴答,爷爷的嘴巴也没了。没了耳朵、没了嘴巴的爷爷,或许还可以试著用眼神做沟通,可是就连眼睛,爷爷都没了。这就麻烦了!

她爷爷不是走回来的,是窝在瓶里,化成白粉,让陌生商人带回来的。商人说,两年前,跟骆驼商队往丝绸之路做生意,遇上只身在荒漠中旅行的爷爷。

商人赞叹。“没想到八十几岁的老人,竟能在戈壁沙漠生活。”

爷爷加入他们的商队,后来生病了,死前,托商人将来若去长安,将骨灰送去阮家。

看见骨灰,阮罂的爹怎么说的?

他哭著说:“真傻啊,放著我给他的荣华富贵不享受,跑去野蛮地方受苦,命都没了,找什么死亡之虫?值得吗?”

阮罂心里犯嘀咕。“难道像你这样一天到晚饮酒作乐,吃到肥肥,拈花惹草,让妻伤心,才叫聪明?”

娘呢?娘又是怎么说的?

娘也哭。“早劝他年纪大了,别想著往外跑,就不听,如果听我的好好待在家里,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不定还能活过百年……”

阮罂心里又嘀咕。“是是是,像你乖乖待在家,温良贤慧,持家有方,把咱家搞得家大业大,结果呢?”阮弯心里哼哼啧啧。“你开心吗?”

爹又跟变成骨灰的他爹说:“可怜的爹,你不知道你终於有孙子了啊,而且是三个哪!”

此话一出,二娘柳姚姚立刻拽住她的三名死小孩,跑上去对著爷爷的骨灰哭,并认夏地虚情假意,哭得好像肝肠寸寸断。这时,阮罂的娘脸就绿了。三个宝贝孙子,她呢?只一个女儿。

阮罂觉得很荒谬,爷爷死在西域,还顶不赖的,她才不哭哩!那样胜过闷在这里,庸俗到老。还有件大事,阮罂没跟师父说,而且还是个不得了的大事。

二月九号,高家就正式提亲了。这阵子两家长辈,来往密切,交往热络,可以说除了正式提亲外,其他关於成亲日、地点、嫁裳、饼大小,等等等两家都密切商讨过。阮罂跟高飞扬这两位事主,反被落在一旁,没人问意见,也不需问,反正安排操度的都是这些长辈。真正高兴的,好像也只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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