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好像还有余地,其实不然。
只是最后给馥容留脸,但结果还是一样的……
长辈们将这烫手的山竽扔回给兆臣,他必定要做处置。
兆臣来到渚水居见妻子,未发一言,已先在桌上放下休书。
当馥容看到“休书”二字,小脸一瞬间拧白,愕然无语……
她原以为他会维护自己,或者,至少会为她说话。
但是他没有。
休书就静静地躺在桌上,凌迟着她的心。
“你很清楚,你已不能留在王府。”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老祖宗把这件事交给你决定,你可以让我留下。”她说,雪白的容颜木然无表情,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地自她眼角滑下。
“我不能。”他冷淡平抑地拒绝,如此容易。“你留下,将让礼亲王府,成为全北京城的笑话。”
“笑话”这二字,蓦地鞭痛了她的心。
“我,我不想与你分开。”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凝住他冷情的眼眸,她眸子里晶莹的泪珠开始如断线珍珠,一串串地坠下,没有办法停止。
她看起来瘦弱而且楚楚可怜,苍白得让人怜惜。
但是他凝视她的眼色始终冰冷,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老祖宗的意思很明白,我没办法留你。”他道,声调与眼色一样冷淡。
她盈满泪水的眸子凝向他,忽然握住他的衣袖。“那么看在我阿玛与额娘的份上,别让他们伤心!请你,请你为我跟老祖宗求情,老祖宗最疼你,只要你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因为不想与他分离,她甚至以阿玛与额娘的名义求他为自己说情。
他的眼眸冷视她,半晌后,将她的手拉开。
“我做不到。”他说,声调像石块一样冰冷。
“做不到?”她的心窝像火在焚烧。“你说做不到,是什么意思……”
“我想娶留真,你若离开,她可以成为我的正室妻子。”他这么对她说。
她怔住了。
不断掉下的泪滑落脸庞,一颗颗落在她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听见的,只是世上最残忍的笑话。
“你在骗我,你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否则你不会忽然想娶她,我不相信。”她喃喃说,怔忡的眸子完全失去光彩。
“昨日我回府,已经对老祖宗、阿玛与额娘提过迎娶留真进门的事。”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说,无视她惨白的小脸,与停不了的泪水。“就算这件事没发生,五日后我也会告诉你,我将迎娶留真的决定。”
她回想起昨日丫头们在厨房说的话,那些话与此刻他残忍的言语一样,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为什么忽然要娶她?给我一个理由。”她忽然平静下来,一字一句问他。
“我要的,是一个忠实的妻子。”他冷淡地答。
“忠实的妻子?”她木然地问他:“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没有办法相信你。”他说。
她盈泪的眸渐渐凝大。
“在你回门前,我已知金汉久是你的老师,问门之后,我命敬长跟踪你数日,而你的表现,让我失望。”他冷淡地说。
他命敬长跟踪她?
若非听见他亲口说出,她不敢相信。
“你送字条给金汉久,在竹林与他见面,这些事我全都知情。现在,你甚至送绣帕给他,还亲自去探望他的‘病况’,种种迹象显示,你对他仍有旧情,要我如何相信你?”他把话说得很白,也很冷酷。
馥容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回门后他的态度忽然转变,是因为这个原因。
原来,他一直在怀疑自己。
她木然地抬起眸子,还期待着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一毫对于旧情的留恋……
但在他黑沉的眼眸里,已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冷漠与无情的冷静。
“既然失去信任,就算继续生活在一起,我对你,也不可能如以往一样。”他接着对她说:“除非你不在乎,那么想留下也可以,但是我没有把握,可以公平地对待你。”
“什么意思?”她怔怔问他,握住裙上的手,在颤抖。
“我有新的女人,不会再关心你的事,当然,从此以后,也不可能再到渚水居。”他声调平常,说的话却很无情。
她脸色凝白,已经完全失去血色。
“休书我留在这里,收走与否,你自己决定。”他站起来。
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渚水居,冷淡的眼神与态度,始终如一。
他走后,她垂眸,木然地凝望那纸休书,书上是他苍劲有力的字迹。
颤着手,她始终无法拿起那封休书,迷离的泪水,已然模糊了书上那令她心痛的字迹……
第10章
离开王府的时候,馥容是孤单一个人坐上轿子的。
老祖宗与王爷不再见她,福晋与德娴也被警告,不能前来送别被休离的女子。
当轿子被抬出府时,单薄的小轿显得凄凉,而且落寞。
英珠与舒雅,一见到从轿内走出的女儿那单薄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击倒的身子,不由得伤心地掉下老泪……
“回来就没事了,孩子,阿玛与额娘,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英珠第一个冲上前抱住女儿,悲痛逾恒地喃喃自语,舒雅也奔上前,抱住女儿与丈夫。
二老哭成一团,然而馥容却无动于衷,神色木然……
因为她的眼泪早已哭干。
见到女儿如此,英珠更是痛心疾首!他悔恨将女儿嫁进王府,早知如此,不如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嫁给寻常人家!
很快的,礼亲王府便传出大阿哥即将迎娶新人的消息。
自女儿回家后,英珠便经常托病或者藉故不上早朝,以避免与王府的人碰面,而今,他更是连大门也不想出了!
英珠已决心辞官。
他决定,这两日便呈书给皇上,说明自己辞官归隐的心意,之后他带着妻子与爱女远离京城,从此不再踏上这块令他一家人不堪回首的伤心地。
英珠离京的决定虽然是正确的。
然而,馥容孱弱的身体,却经不起连日舟车劳顿的折腾……
很快的,她在下乡第三天的路上便病倒。
忧心忡忡的双亲,立即找来大夫为女儿诊视。
“小姐有孕了二位都不知情吗?”
大夫一句话,吓坏了英珠与舒雅。
他们原以为女儿是因为过度伤心,所以才会茶饭不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有了身孕。
“她的身子太弱,再加上接连三日舟车劳顿,胎儿在肚月复之内已经不稳,如今不宜再动,否则不仅胎儿不保,母体性命也十分危险。”大夫语重心长地警告。
听见这话,舒雅吓得浑身颤抖。
英珠表面上看起来虽然镇定,然而内心却十分震憾!
因为大夫的警告,老翰林的马车不敢再动,二老草草地命家人在此乡间置办一间房屋,至于将来往何处去,一切皆等女儿产下胎儿之后,再行商议。
夜深人静。
馥容孤单地躺在这临时置办、朴素但干净的房间里,心情已渐渐平静下来。
当她知道自己肚子里已孕有胎儿那刻起,她就告诉自己不能再继续悲伤下去。
为了孩子她不能再哭,日子要过下去,她得微笑,她还得吃东西……
她要为这个孩子坚强地活下去。
“小姐,您热吗?我为您把窗子打开好吗?”禀贞不放心地走进屋内,睡了一觉刚醒,她边揉着睡眼边问小姐。
馥容点头,没有出声。
禀贞走到窗边,将窗扇推开,窗外夏日的清凉夜风立刻拂进房内……
忽然,几条黑影在窗外晃过……
“啊!”禀贞尖叫一声,吓得她顿时清醒了!
“怎么了?”馥容从床上坐起,虚弱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