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认为威廉的伤势确实稳定下来了,同意他可以搭机返家。
因为恐怖攻击事件的关系,机场一度关闭,再度开放时,搭机的旅客却减少一半以上,现场看起来好不冷清。
机场的候机楼里,许多人分散地落坐,等待登机。
大人们头低低的各做各的事,倒是有几个一派天真的儿童还跑来跔去嬉戏。
“别再乱跑了,汤尼。”一个可爱的黑人小孩一度被妈妈拉住按坐在座位上,但安静不到几分钟便又从椅子上跳下,拿着玩具车在地上横冲直撞。
咻咻咻——咻?玩具车遇到障碍,撞到一只大脚停下来,黑人小孩抓起玩具车,抬起头来,在看清楚威廉的模样后,吓得放声大哭。“哇——妈咪!”
一旁的珍珠被男孩突来的哭声吓住。
“怎么了?”经历恐怖攻击事件后,机场内的警力倍增,人人危机意识提高,小孩子的尖叫声立即引来众人的目光,短短几秒内,不仅是黑人小子的母亲,穿制服的、便衣的警察全都拥了过来。
“不准动!把手举起来!”一名警察对着威廉和珍珠大喝。
“呃?”珍珠吓了一跳,“你们要做什么……”
戴着帽子与墨镜的威廉,藏在阴影中的面容微微一绷。
“把手举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警察先命令了再说。“双手!”
警察立即发现女人是照做地举起双手,可是男人却像是拿乔地只举起一手,连头都还是低垂的,教人看不清楚。
“我们又没有做什么……”珍珠觉得好冤枉。
“……是啊!小弟弟,你为什么要叫?”低沉粗嗄的怪笑声,威廉抬头,顺势摘掉帽子及墨镜。“是因为不小心看到我的脸吗?”
“吓!”瞬间,周围的人也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看威廉那张纠结的脸孔。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一切似乎又恢复正常。
威廉四周的旅客一个个不自在的起身走人,换到更远的位子,结果这一大排的座椅最后竟然“清空”到只剩他们两人。
威廉一派冷然,不动如山,但是珍珠却觉得无形的压迫感好大!“我、我去一下洗手间……”不行了,她真的需要喘口气。
珍珠匆匆想推开洗手间大门——
“刚刚那个男的吓死我了!”
“对呀!钟楼怪人一个,如果我是他老婆,早就逃走了。”
欲推开门扉的小手一顿,只思考一秒钟,珍珠又冲回候机楼。
是啊!那两个小姐的交谈点醒了珍珠。
她怎么可以丢下威廉落跑呢?她的喘不过气来算什么?那恐怕只是威廉的痛苦的千万分之一罢了。
“威廉!”
座椅上的修长男人已经不翼而飞!
“威廉?”珍珠情急地叫喊,忽地发现他正站在稍远处的落地窗前,仰首注视着蓝天白云。
“威廉……”她破涕为笑,娇小的个头往前飞奔,张臂紧紧搂住男人的背,脸颊软软地偎上,用力来回磨蹭着。
他立即一僵,背脊上的肌肉坚硬如石……她预料得到,但还是鼻头一抽。
“有什么好哭的?”下一秒,他粗声的询问紧接着响起。“难看死了,哭什么哭!”
“人家……”可是呵,她却在他的粗暴声中听见那么一丝丝往昔的温柔。“难过嘛……”脸颊蹭得更用力了。
“变成这种该死模样的人是我!”
“那有差吗?”她软绵绵的细语有效地安抚他的情绪。“威廉,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是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难道我就不会感同身受?”
他立即放松了一些些。
“我们就要回家了,相信一切都会否极泰来的。”她乐观的说着。
一切都会否极泰来——
珍珠这满怀的信心从机场一路王戴尔蒙庄园,不断遭受严重的考验。
机上的空姊在为他们进行送餐等各项服务时,是一副强忍害怕的表情,还差点把餐前酒打翻泼到他们身上……
海关人员看看威廉,对她露出敬佩与同情的表情……
而威廉早已将悲痛化为怒火,不论对谁都怒目以对,以维持住最后一丝尊严。
“别理他们。”珍珠执意地挽着他的手臂,螓蚝首亦高高仰起,她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眼光,只关心他的反应。
终于,漫长的旅程结束,房车在戴尔蒙庄园大门口停下。
珍珠大大松口气,露出开心的笑容。
“来,下车吧!”率先蹦跳下车的她,转身向他伸出手。
“不要理我!”威廉却是忍痛挥掉她的小手。是的,不要理他吧!珍珠为什么不像别人那样,愈是嫌恶他愈好?
威廉的表情很冷,却又无法真正的绝情。
如果真的是为她好,他应该把她推得开开的。
他已经是个残废,不再是个可以守护她的男人,珍珠还那么年轻,何苦跟他这个残废在一起?
“来嘛!大家都在等你耶!”珍珠笑咪咪的,不知道他内心的起伏。
有那么一瞬间,他着魔似的,真的就想把大手伸向她——
迟疑了会儿,他还是选择退缩,往另一边的车门靠去,再度沉浸在自我凌虐的黑暗里。
“威廉!”他在蘑菇什么呀?害羞吗?珍珠转念一想,绕过车的另一边。“下车吧!”冷不防打开另一边车门拉人。
“什么?”威廉猛一回神,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已经被一双纤细的小手拉下车,站在众人面前。
懊死!威廉一回过神来,立即反射性地低下头。
“威廉——”呃,气氛小尴尬了!珍珠张口欲言想缓和气氛。
但是老夫人快了一步,“威廉·戴尔蒙!”她的声调是一派森寒及威严。“你的表现有够孬种的,怎么?受了点皮肉伤回来,就羞于见人了?把头抬起来看我!”
“——请您少管闲事,老夫人。”威廉一开口,走调粗嗄的嗓音便博得众人注意。“滚!统统给我滚!”尽避是低着头又戴着墨镜,但是他仍有着被人看穿的不安全感,这让他觉得脆弱,又因为脆弱而暴怒。
“哼!这里是你的家,是我们戴尔蒙家族的家,你要叫谁滚去哪里啊?”老夫人怒斥回去。
这马上又换来他一阵咆哮,“我才不管你们滚去哪里!如果你们不滚,我滚就是了!”
“哇……”在这一来一往中,小男婴不安的放声啼哭,尖锐的稚音划破了大人们的争执。
威廉下意识抬头,想要拿下墨镜探视儿子。
“呀啊!”一个十几岁的小女仆发出害怕的尖叫声。“不要,好可怕……”才刚看清楚威廉的脸孔,竟然就软软地晕倒。
“主人……”就算是成年的男仆,也吞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珍珠真想骂人,可是这能怪罪他们吗?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吧!
好,很好,真好。威廉咬着牙,忍下满腔苦涩。
“滚!”他粗鲁地抽手,珍珠顿时没个依靠而差点摔倒,幸好她机警地抓住他的衣角,满腔的委屈与悲伤再也按捺不住的宣泄出来。
“呜……哇……呜……哇……”一远一近,母子俩的哭声二重唱,威力倍增。
“吵死了!闭嘴!”才跨出一步的脚,就那么迟疑地打住了,威廉气恼着自己狠不下心离开,仅能做到不回头。
“Shit!”他努力地要跨出第二步,但是腿却抬不起来。“闭嘴!”别发出这么刺耳的噪音来妨碍他的行动好吗?但真的是这些哭声在妨碍他吗?还是他心中挥之下去、已然深种的阴霾?
“我……”珍珠哭哭啼啼接手抱儿子。“乖乖,乖……”她绕到威廉身前。“帮人家哄小安东尼啦!”一边说着,还一边偎入威廉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