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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情笺 第27页

作者:素问

如此豪言壮语,如何不令他感慨?

莫怪大明亡国,大清有如此少年英主,君临天下是大势所趋!做个好皇帝,为的不就是天下用享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吗?谁当皇帝都好,只要百姓快快乐乐,不再忧愁就足够了……

祖训:兼爱非攻。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吧?若是再冥顽不灵地固执下去,他真的枉读十年寒窗书,空负一身学问了……想不到呵,他多年的心结竟被这少年老成的孩子几句点破!

“先生?”女扮男装与兄长一同来的十四格格晃晃小手,脸上漾起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你在周游什么这样出神?”

“十四,不得无理!”顺治斥责她一句。对于墨白,他是打心眼里尊敬。宫中的太傅何其多,却从没一个像墨白那样文武之道皆谙的渊博学士。与多尔衮之争,多亏先生在后指点,否则以他的年轻气盛,不知连累多少人!可惜,先生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人朝做官,真是扼腕难当!

十四格格噘着小嘴,嘟囔道:“我又没说错,先生是在走神啊。你看看,他不知不觉都喝了三大壶酒了!哼,也不给我留一点!”

墨白回过神,一怔,随即笑道:“你也喜欢喝酒吗?”

“当然啰!酒性是越烈越过瘾!就像是我们老家呼伦贝尔大草原的马女乃酒!饮后壮胆子呵。”她举起茶杯,摇头惋惜,“茶水平淡无味,连先生这样的雅士都改喝酒,可见不怎么样!”

酒后壮胆啊!

好熟悉的话,曾几何时,那令他柔肠百顷的柔媚嗓音也这样说过……

墨白一捂胸口,心又开始隐隐疚痛。

汉化程度极深的顺治自她一眼,“你懂什么?茶可是中华博大精深的文化,它是饮中君子,千百年来不知被多少前人所吟诵,小丫头莫要胡说八道!”

“先生呢?他为何喜欢喝酒?”十四格格瞪大眼睛。

画岚在旁听了,脸色一黯,少爷……少爷以前很喜欢喝茶的,他还常常跟太夫人两人比赛对“塔型诗”呢!可自从楚姑娘死后,少爷就喜欢上喝酒了!而且,不管会不会喝,他都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后,便一个人在房中作画,将近二十年了,她次次进去都看到少爷在对着同一幅画发呆,身边放有染着血的布巾。少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吐血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她去洗血巾时,都忍不住掉眼泪。

上天——为何要这样折磨少爷?

墨白的意识有几分朦胧,望着酒杯中的影子,喃喃道:“只有喝醉了……才能够看到想看的人啊……”

他哀伤却不失温柔的神情令十四格格的心萌动一下。究竟,在先生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是谁?倘若是名女子,这女子就真的幸福得令人羡慕……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皇帝哥哥不顾皇额娘和所有贵族的反对娶了董鄂姐姐,那帝王鲜有的深情着实令她感动。如果,她的身边也有一个像皇帝哥哥那样专一的男子,即使让她立刻去死,也心甘情愿。

胡思乱想之际,顺治关切道:“画姨,先生又喝醉了,你快送他回去吧!”然后拉起十四格格,“鬼丫头,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得快点回去!不然,小宛在家里就遮掩不下去了!”

“嘻嘻……哥哥是想嫂子了吧!”十四格格吐吐舌头。

顺治一捏她的鼻子,“人小表大,算朕怕了你!”匆匆结了账,三个人扶持墨白下了酒楼,各自分道。

画岚扶着墨白跌跌撞撞往回走,见他又想吐,便道:“少爷,你先等等,我去买点解酒的药。”

墨白也不知听进没有,茫然地点一下头。画岚稳住他后,连忙跑向附近的药店。墨白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眼神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逐流——

倏地,一辆马车飞快奔来,跑到路中央拾苹果的小孩子吓得大哭起来。这时,一道红影掠过,夹住小孩子的腰纵身跃开,转危为安。

四下哗然。

墨白简直目瞪口呆,那熟悉的倩影和往事仿佛重现眼前……难道说,他可以奢望地去想,她没有死在那一场血雨腥风的海战之中?!

“濯衣——”

“濯衣——濯衣——”

完全不理会街上人们异样的目光,墨白疯狂地大喊,于人群中穿梭,寻寻觅觅地梭巡每一个人,渴切地希望下一个人就是他魂索梦牵了二十年的女子。

不知不觉,来到一片荒郊野外。

墨白仰望苍穹,在林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而后终于颓然倒下。他双手扶地,脸上流淌着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模糊难辨。

“濯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彻天际,直上云霄,“如果真的是你,为何你不出来见我一面?你是在怨恨我吗?濯衣!我求你快出来!我好——想——”或许是耗神过度,他一时难以自矜,口中喷血后昏厥过去。

静,静得可怕。

浓密的树林深处,红影一闪,风驰电掣般来到墨白身前,连点他几道大穴,颤巍巍地将他骨瘦鳞峋的身躯搂人怀中。

安纱女子轻抚着那两鬓华发,一滴滴的泪落在他苍白的容颜上,“好傻的冤家!二十年来,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你,难道你没有感觉吗?你如此折磨自己,对得起你去世的祖母和娘亲她们吗?缘分已断,强求无用,我……只想你过得好一些啊。”

“濯衣……”他浓重地喘息着,意识仍旧不清。

“笨蛋。”女子爱怜地吻着他。瞧淬的面颊,“忘了我吧。”

“他若忘了你,就不是墨白!”不知何时,走来一位青年男子,冷冷望着眼前的一幕,撇嘴道:“反正你没死,为何不见他?难道,你怕他嫌弃你——”

“楚濯衣早已死在那场海战中!”女子的眼中透着一抹决绝,厉声道:“现在活着的是柳知非——柳如是的女弟子!我已听师父的话,学着忘记过去的种种恩怨情仇,现在,报答师父的救命之恩就是我惟一的生存意义!至于我跟墨白——今生今世再也无任何瓜葛了!”

“是吗?”青年男子狐疑地觑她,“说真格的!当初墨白在姑苏曾买下牙肠刃,解我一时之困,我还真不忍心看他变成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而且算起来,我祖父孙传庭和墨家又颇有渊源……这样吧!知非姐若真想和他厮守,我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们离开!”

“你?”楚濯衣冷冷一笑,“师父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我跟你不一样,我与大明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为报师父救命之恩,才刻苦练武二十年,习得琴棋书画,以便于日后混入宫中行刺满洲皇帝。而你——孙将军的后人,肩负恢复大明山河的重任,倘若有一点差池或者他个念头,别说保着南明永历帝驻守台湾的郑成功不会放过你,就是师父她老人家也不会原谅你!”

孙汉臣皱皱眉,“知非姐,有些事是天注定,想断也断不了!你也知道墨白和大清皇帝的关系,师父若决定从他身上下手——”

“不行!谁都别想从他身上打主意!”楚濯衣怒眉一挑,“你看不出吗?墨白……他就快病死了!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动他一下!”

“何苦呢?”孙汉臣轻叹一声。

“今天夜里我们就下手——”楚濯衣一抬头,目光灼灼,“入宫,行刺,也让师父安下心,安排准备二十年,也该是一定乾坤的时候了。

“少爷!少爷!”远远传来女子焦急的喊声。

是画岚!

林中的两个人彼此互觑,她最后又看了怀中的男子一眼,接着与孙汉臣同时施展轻功,不着痕迹地离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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