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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情笺 第7页

作者:素问

笔此,看到眼前的一幕,她无法接受。想也没有多想,楚濯衣拎起长鞭,直接闯天香楼。老鸨又惊又怒,暗使眼色,招来护院的打手就要轰人。濯衣根本不吃这套,手中的鞭子好似金丝缠腕,上下翻舞,又如暴风骤雨,在刀光剑影的夹击之下毫不退却,卷起刺骨的鞭风。可怜院里的一排排树木,落叶纷纷,飘零无依。一眨眼的工夫,七八名的孔武有力的大汉竟都被这个娇媚的姑娘给撂趴下了。

楚濯衣的眼角余光正瞥见那负心郎要趁乱逃走,袖箭一甩,正刺入他的腿肚。负心郎“啊”一声倒地,连滚带爬地挣扎着拔出竹箭,顿时,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冒出,发出刺鼻的腥味,令人作呕。

楚濯衣仍不解气,长鞭划破长空,直取男子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人影一闪,青衫挡在负心郎之前。楚濯衣惊然一惊,生怕伤到无辜之人,连忙回撤,鞭子抽到树干上,留下一道惊人的噬痕。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嗓音淡若熏风,清雅绝伦,恰似来人月下的风采,醉人不浅。

楚濯衣原本恼他不知轻重,但听得这一句话,便觉得心扉通畅,暴躁也被渐渐压抑下来。凝眸观瞧,一位身着青衫的俊逸书生正面含微笑地望着她。一刹那,她甚至恍然地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揪肠已久的身影……

“你是谁?”她很快地恢复理智,心里盘算,若然这书生与负心郎是一丘之貉,那就一勺烩,全都修理在内!

青衫书生敛袖一揖,慢声道:“在下过路之人,方才途经此地,看到这番场景,不忍再见血腥,故而出面阻拦。”

楚濯衣打量打量他,冷冷道:“怎么,你想替他说话不成?”

“非也。”书生摇摇头,“在下并非不明事理、粉饰太平之人。只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姑娘就是打断他的腿,又能如何?依姑娘所说,此人家中尚有妻子,一旦残废,岂不更增他妻子的负担?”

楚濯衣微啮红唇,心中一动,暗中自忖:他说得不假。我就算打死负心郎也是枉然,他的妻子一样孤苦无依。

“那,你说怎么办?”

书生见她有些迟疑,不禁微微一笑,“容等片刻。”转身蹲下,在那个人耳边一阵低语,而后,又从袍袖中掏出一块铁牌,负心郎见状脸色陡变,以手撑地连连叩头。

书生拍拍衫上的微尘,起身,“你何年何月将糟蹋的银子全部都—一赚回,就算功德圆满。”朝楚濯衣一笑,“姑娘可以放心,在下可以保证此人从明日起泪当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楚濯衣一瞪水眸,“我凭什么信你?”

书生气定神闲道:“如果没有把握,在下又何苦蹚这趟浑水?或者,姑娘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楚濯衣愕然,无言可对。

书生背对着负心郎,温言道:“你还不离开?”

昂心郎忙不迭点头称是,顾不得四面窃窃私语的人们,也无闲暇理会来自八方的指指点点,狼狈闪人。

楚濯衣一醒神儿,舞鞭抽去,哪里知道书生眼都不眨一下,徒手去抓她的鞭子,于半途中再度拦截。她亲眼看到一丝丝血水从他的手掌中沁出,滴落。

为什么?

这个书生竟甘愿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负心郎而受皮肉之苦!

楚濯衣完全呆住了,连负心郎何时不见的都浑然不晓。她只是一个劲儿盯着书生的手心看,心乱如麻。

瞅热闹的人潮渐渐散去,天香楼又恢复之前的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庭院中,只剩下她、青衫书生和小六么三个人而已。

阵阵夜风袭过,卷起片片落叶,更增一抹凄迷。

虽然书生的面色苍白,但依旧风度恰人,“后会有期。”言罢离去,衣袂翩然。

小六么拉拉濯衣的衣袖,说道:“大小姐,咱们快走吧!你惹的乱子够大了!万一被官府中人发现了咱们的行踪,可就倒霉了!”

楚濯衣恍若未闻,目光紧锁那离去的身影,淡淡地开口:“你先回去吧!”便纵身追赶下去。

“哎喂!大小姐——”小六么急得直跺脚,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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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十里瘦西湖,借得西湖一角,堪夸其瘦,移来金山半点,不惜其少。

即使美景秀丽如斯,楚濯衣也无心欣赏。她悄悄尾随书生而来,本欲现身,但在听他忽然轻吟:“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五人何处教吹萧?’不禁裹足。

没见过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负手曼吟诗歌之时,那与天地同一醉的神色有多美,宛若一幅水墨画卷,清新淡雅,令人神往。

他孤零零地站在二十四桥上,缓缓展开双臂,闭目凝神,好似拥抱眼前的一切,青衫随风漾起一层层涟漪,似要乘风而去……

“扬州之景啊,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朗而如牧,冬山惨淡而如睡……”书生自言自语一阵儿,又笑道:“如此风景,姑娘何不同赏?”

楚濯衣心猛一跳,脸上暗暗发烧。她竟然被一个不谙武功的人识破踪迹,若阿爹泉下有知,岂不气得鼻子都歪了?

书生转过身,斜倚桥墩,轻笑,“在下就知道姑娘不会轻易放弃。如果有疑问,请尽避提出来。”

楚濯衣迎着他深邃的眼眸,“揭开你的底。”

书生目光逐流,环视着静谧的夜色,幽幽道:“揭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救人于水火。这好比治病需根除,否则就是杯水车薪。武力只能令人一时臣服,却不可永久。”轻吁一口气,“姑娘重情重义,非围观之人的自私冷漠可比,令人敬佩。倘若……倘若大明臣于人人若此,又怎会……”言尽于此,声噎涩然。

他一侧身,背着朦胧月光,濯衣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但隐约可知他似乎想起了伤心的事儿,心痛之极。

楚濯衣静静地立在一旁,也不插口,亦未离去。

两个人竟痴痴地在二十四桥吹了一整夜的风——

那是楚濯衣与墨白第一次相见的情景。直到后来,他们因郑芝龙派人偷袭楚家而遭捕时再度碰面,她才知晓他的身份。

现在回想起来,这书呆子打一开始就恁有韧性。

濯衣拔开他的五指,轻抚被她抽伤的疤痕,感慨道:“白,其实你也很精嘛。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会弄权压人,逼迫负心郎来你手下当差。”思及玄冥岛的狱中,负心郎对墨白毕恭毕敬的样子,真是可笑。

墨白微怔,随即了然,“我是为杜绝后患啊。反正短时期内,他乱花的钱要赚回也不容易,在我眼皮下盯着也好。免得咱们前脚一走,他又旧病按发。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让他体会一下赚钱的不易,会令他更珍惜自己娘子的付出。”反握她有些冰凉的手,“怎会突然想起这个了?”

傻瓜,当然是因为疼惜你的苦啊。

楚濯衣一笑,娇憨地窝在他的怀中,轻声道:“丑媳妇要见公婆了,如何不胡思乱想?”

第三章解佩环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卷起漫天烟尘。

两边行人侧目而视,莫不惊叫。一位头梳双髻的少女低着头,不知看什么书卷,聚精会神,丝毫未注意到马车直奔她而来。也许听到周围人的怪叫,她眨眨眼,奇怪地猛一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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