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见他并没有打断,便续道:“因为爹的心结,我成了理所当然受保护的那一个,可是我心不安啊,我不希望自己总是接受赠予的那一个,嫁人石府,原就希望爹爹在月兑离了我之后会放松心结,多看重自己,过得好一点,所以明知道自己这身子嫁不得人,我仍坚持嫁了过来,极力地惹你厌烦,耍尽一切手段,实在是下下策……”
“我明白。”他轻应,置于身侧的手脚紧握成拳。
“你一定很怨恨我,都是我招惹你的,所以无论你决定怎样对我,我都不怪你。”
“我是在怨恨,怨恨你从未拿我当你的丈夫看待,为什么不让我与你一同分忧呢?你啊,真让我又爱又气啊。”他转而低哄道:“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她修长的睫毛掀了掀,反将脸埋入手掌里。
“你在怕什么,怕我获悉你的病体之后将你休弃?原来你心目中将我定位在这么差的位置上。”
难道不是这样吗?就让她闭着眼不必面对他眼中所流露的嫌恶吧,日后回忆之时,也永远都是他的温温柔他的好。
她的心事写在脸上,令他哭笑不得,如果可以,他真想狠狠地将她吻醒,这些天来,他不止一次地拿小时的她与现在的她作比较,一次次地让重叠的温馨与激动翻扰着他的心,十三岁的她让他既想亲近又敬畏,现在的她却让他又爱又怜,老天既促成了他们的缘分,他怎会放手?
“姑爷夫人,风萧厅那里传话说,祥老爷他们,还有亲家老爷,秦方表少爷,他们都来了,急着要见你们呢!”外头传来了急切的拍门声。
“爹来了!”萧韶九倏地张开眼。
“小姐,老爷来看你了!”一旁的丫头面露喜色。
“来了,来了。”她哺道,该高兴才对,偏偏晦暗的心凝聚不了半点喜悦,她没想到,石崖这么快就通知爹来领回她了,还以为石崖对她仍有情分的。原来,是她自己高估了自己。“快去回话,我马上就过去。”
石崖没急着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女人在钻牛角尖了,也好,就姑且让她一颗心这么吊着,算是惩罚她对他的瞒骗。
“我先过去,你刚醒来,还是多休息一阵——”
“我梳洗一下就过去。”她强自欢笑。
“也好。”她精神这么差,也许见见亲人能让她开朗一点点,而他也好借机和她谈一谈。
“小姐,老爷来你不高兴吗?”石崖走后,小丫头挨近说。
“高兴。”短暂同路的陌生人,终究是要擦身而过,这么结束也好。这缘分本来就不该有,而她也并非纠缠不清的女子,就算走,也要走得洒月兑一些。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收捡一些简单的行李。”
两人一怔,“收抬行李干什么?”
“回扬州啊。”下床做了最简单的妆扮,铜镜里映出的女人惨淡无神,她略上唇红。
流丹和敲冰两人惊讶的表情显露在镜里面,“为什么要走?你不要姑爷了吗?”
“他都通知爹来接我了,难道还不够吗?”她苦笑。
“你的意思是,姑爷嫌弃你,要让你走?”流丹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完,跳豆似的蹦到萧韶九身前,“我的好小姐,姑爷对你那么好,连我都感动了,怎么却感动不了你,反让你变笨了?你想想扬州与洛阳骑快马还要多少天的路程呀,姑爷要嫌弃你,也不可能在两天之内要老爷来这儿吧?你的心思一向十弯八窍,怎么这会儿转不过来哩!”
“对喔!”她怎么没想到,真是情令智昏了。
这么说,爹是真来看她了?可是怎么可能?别说铺子生意抽不开身,她在出嫁之前曾与爹约法三章,不必到石府探望她啊。
“小姐,咱们快去看看吧,福婶刚刚说得有些急,好像是大事不妙的样子,刚刚又听二总管和三总管窃窃私语什么秦大思公的,我这心里头怪怪的。”
萧韶九顿了顿,疑惑地轻蹩了眉头,“姑爷这两天还有没有什么异样表现?”
“先前站爷便疑心曾见过我,那天又直瞪着我好一会儿,我一直在疑惑姑爷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不知道,很快便见分晓。”萧韶九心下微微震动,从来不知道这件陈年旧事有搬上台面的一天,怀着惴惴不安的芳心步向瑞鹤厅。
耳边隐约传来流丹的低语:“真好,所有的事情若都拨云见日,一切也该冰释前嫌了……”
冰解冻释?那么她心头隐隐浮现的离散预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九章
“秦公子,你就是秦公子?关泰山给你行礼了!’
“行礼?为何要行礼?这么说,九妹真被你们害了?你们——你们——”
“秦公子,六年来,关泰山一家无时无刻不在感激您的大恩,也许你并不认得我们……啊便’
“石崖呢?他人为什么不敢出来?当初原就不该让他将九妹带走,我好恨自己!好恨自己……”
钡通不良的最佳表现为各说各话,再继续给他们说下去,激动的一老一小恐怕依然顾着自己的激动,两方人马各自拉开了一人。
“泰山,你快告诉我,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混小子,想勒死那位老伯伯呀?他石府要对不住也是对不住我萧老头,关你浑小子什么事?这么失礼,真给我丢脸!”
“阿祥——”被逼着移开眼,关泰山终于发现了秦恩公之后还站了个干瘪老头,眼熟的小算盘撩拨记忆里某条憎恶神经——萧掰两!这势利小人怎么在这里?他当下呆了。
“要不是九妹出了事,他盛气凌人的石家哪会一见人就跪的道理?死老头,九妹死了你难道半点也不伤心吗?还是看着他石府富丽堂皇便动了趋炎附势的劣根性?”泰方怒红了脸。
“你这死小子乱咒什么?谁说阿九死了?欠扁啊你!”萧掰两狠狠两拳,帮这胡言乱语的小子清醒清醒。
“你打我?!说好咱甥舅俩共闯龙潭斩虎穴,相依为命的,怎么,才进来,便自相残杀吗?”
“我还揣你呢,死小子。”萧掰两再一脚气势汹汹地过去,趁着背对众人,咕咕嘀嘀道:“你这蠢才,早就告诉你要见机行事,看他们玩什么花招,瞧瞧你在干什么,九儿的面还没见,你就想要疯得让人赶出去吗?”
这会儿,所有人都聚在客厅奉茶,气氛沉滞到极点,甥舅俩还没机会发挥来势汹汹的本事呢,看来严谨又严正不阿得可怕的冷熙祥已开门见山说明萧家要人的事。
“泰山,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沸沸扬扬的流言呢?”
“这,府里的家务事,怎好在外人面前开口!”关泰山瞪了萧掰两一眼,一看到他一副尖嘴猴腮样就想起这人的势利无耻,愈看愈觉面目可憎。
萧掰两怒气熊熊地站起来,“事关我的女儿,我有权知情。”
旁边的风轩扬赶忙端着茶为他消气,“喝茶喝茶,若石府真出了什么混蛋事,始作佣者也是石崖,有什么火,等会全向他喷去好了厂’呵呵!别怪兄弟心狠,难得石崖有出丑的一天,做兄弟的怎能不抓紧时机出力往他身上泼尿浇屎呢?
“今天所有事都必须说清楚,别说萧亲家有权有理过问女儿的事,就是一介路人,大丈夫顶天立地,万事无可不与人言,你不说,难道石府真做了什么对不住萧家的事?”冷熙祥严厉地说。
“怎样才算对不起呢?态度差一点点,动辙指桑骂槐,茶水当面甩,千般不是,万般不对,这能不能算?”一个娇媚的女声传了来,众人眼一亮,从门口步人一红一白两名女子,红的艳丽无边,白的傲雪欺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