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石府的厅堂,岂容你这贱妾插口!”关泰山被抢白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关老爷该改口了,别忘了奴家已下堂,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任你随意呼喝斥骂的妾侍,与石府再有什么瓜葛,也是拜会石夫人而来。”说着,盈盈施礼道:“奴家柳堆烟,这是我妹子封烟水,姐妹俩在城东开了一间花雁阀,里面饮食男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雅俗共赏,在座官人若有宴客酬宾的,九折优惠。”
“老爷,两名小姐是来探望夫人的。”一家仆忙说。
“胡闹,此等不三不四的烟花女……”
“关老爷,花雁阀做的是正当清白生意,常言道声妓晚景从良,半世之烟花无碍,我们姐妹俩好不容易月兑离烟花苦海,关老爷再出言相轻,便不饶人了。”此番话又呛得关泰山脸上一阵灰。
旁边的封烟水正眼也不瞧他,冷冷淡淡地说:“我们姐妹俩是为石夫人而来,其他一切事与我俩无关,失礼了。”
“领两位小姐到偏厅奉茶。”冷熙祥吩咐道。
情影离去,厅里有一会儿的沉默。
“柳堆烟下堂,证实了外头部分传言。”凤轩扬煞有介事下个结论。
“哼!石崖现在已被姓萧的女人迷昏了头,为她做尽一切事,可真是煞费苦心哪!”关泰山口里怨气冲天。
“怎么说?石崖不是将我表妹虐待致病了吗?你们说清楚!”秦方忍不住跳了起来。
“现在我可不管这档子事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尽避问石崖去。我只想知道,这位公子究竟是不是赠金救命的秦恩公?为什么他会与这姓萧的牵扯在一起?”
“不要无理,泰山,他当然是,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些年我们寻找着的救命恩公原来是萧家人,可是我们不仅没感激萧家,还存有那么大的误解与偏见,是我们对不住萧家啊……”
“啊?!”最厌憎的人居然是最该感激的人?这个消息无异是晴天霹雳,将关泰山震呆了。
莫名其妙收受了两顶大帽子的甥舅俩面面相觑了会,一致的选择便是抬头挺胸,吐气扬眉地斜视关泰山百感交集的老脸,“什么恩不恩的,我们俩可从来是施恩不望报,也不像某些人啊,倚仗自己是施恩者、大善人,便以为自己有权支使别人什么,盛气凌人的,无非是为了满足虚荣心。”
嘲弄奚落直讽得关泰山抬不起头来,心中偏见一除,这些日子来自己过激的行为—一掠过心头。
“泰山,亲家说得对,你固执的脾气是该改一改,插手在石崖的这宗婚事中,因为偏见而否决一切是不公平的。这一点,你该向亲家和九儿认错!’
“认错就不必啦,快点让我看看女儿才是真的……”
“九儿梳洗完便到。”一人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并恭恭敬敬地向萧掰两两行了个大礼,“小婿拜见岳丈大人。”
“啊!”这真是很劲爆的场面,吓着他老人家了。
“舅父,确定这不是另一个阴谋吗?怎么这一群人,个个好像不是玩假的……”同样受宠若惊的秦方嘀咕。
“哈哈,嘿嘿,女婿免礼。”萧掰两拭了拭冷汗。
“义父,师父。”石崖向另外两位长辈打招呼。
冷熙祥脸色温和了些许,拉过石崖的手说道:“这位是秦方秦恩公。我根据六年前一张旧票找到扬州,几经辗转才找到印章与发票上一模一样的秦公子,石崖,还不拜见恩公?”
‘不必不必。”秦方吓得手脚直抖。
石崖眼里闪过诡光,脸上却动容说道:“秦公子,这么多年来,石崖总算找到你了!”又一个感恩的人,他究竟做了什么?真是夭寿喔!
“舅父,难道我真的什么时候帮助了人而我自己不知道?”秦方悄悄地,冷汗频频地问。
“你还问,我还要质问你何时背着我当散财童子呢。”
“散财童子?”他嗤叫,“别忘了六年前我不过是萧府一尾卑微的食客,若不是我算盘打得快早给你赶出去了。赠金救人?真有银子,我先救的是自己。”
七手八脚地扶起行礼的石崖,呵呵直笑,“别这样,别这样,我这人最仁善博爱了,根本不是为了求报答而施思——唉哟!”
后脑瓜给重重敲了一下,萧掰瞪了他一眼,抢在他前面假惺惺地说:“好女婿,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一个月前若不是你不限期不计息地借给铺子一千两救济银,萧家的生意早就完了,岳父我对此已感激不尽……”真的好感念恩德,这一千两就不必还了嘛!
石崖温笑,“你我岳婿两人还提什么还不还?日后岳父仍有需要,尽向小婿开口就是。”
“真的?乖女婿,够孝顺!呵呵……”萧老爹两眼放出亮晶晶的光。
“舅父,现在探询九妹的情况比较重要吧?”秦方不满地瞪着萧老爹,接着挑衅,“我曾说过,九妹有受到丁点伤害,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没忘。”石崖直视众人,“我明白过往自己有亏欠九儿的地方,一进门就让她受尽了委屈。但是在乍然明白她对我的重要性之后,我是无论如何也放不开她了,这种害怕失去她的心情在日前她不慎落水时我已深深体会到,我爱她,爱到决意掬尽天下间最美好的东西来到她面前;而她,也将得到我最大的珍视与尊重,我宁肯负尽天下女子,也不负她,所以,她会是我石崖的妻子,并且,相伴到老。”他深挚地说,背后微有异样,他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到排立在大厅门口的萧韶九泪盈于睫的模样。
“宁背负尽天下女子……”偏厅中,红衣女子黯然低语。
“说得倒是悦耳动听。”旁边吸茶的女子不以为然。
“他只是说着好听吗?当他得知庄百妍因忍受不了他的冷落而自寻短见时,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冷血地安排她另嫁他人,半点情分也没有;而我,他用五千两白银便将我打发了……”
“别忘了,下堂是你先提出的,是你休他而不是他休你。”
“那是我知道他迟早会那么做……”
“烟姐,这么多年,你早该放开了。”封烟水轻蹙着精致的柳眉,不赞同地说。
“是啊,毕竟都输了。”柳堆烟的口气尤有淡淡失落,回头一笑,“往后,咱姐妹俩便相依为命了。”
“相依为命。”封烟水一向孤冷的脸绽放温情的笑靥。
姐妹俩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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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月朗星稀。
两道黑影穿过假山流水,来到小亭中。
“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近灯光处,才见一向懒散的男子表情特异,看着他就像看着什么牛鬼蛇神。
“诊断得怎样?医……得好吗?”
“没得医了,没得医了。”男子摇头。
“没得医?怎么会没得医?连你也说没得医?!”石崖一激动,狠狠操住他的衣襟。
“唉呀呀,听我说嘛,我说没得医的人是你。”古焚琴趁他一呆挣月兑掌握,好不悲悯,“你是石崖本人吗?成亲也将三月了吧?温香在侧,软玉在怀,是男人早该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吧?怎么嫂子现在还是清白姑娘身啊?明明朝暮楼那晚……”
“见鬼了,我问的是我娘子的病,你居然还有调笑的心思。”知道自己被消遣,石崖口气不悦到极点。
“嫂子的病,比我想象的严重。”
他心头一凛,“那有得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