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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絮語 第2頁

作者︰蕭涵珍

腦海里詭異地刻烙著傍晚時初見的李洵的身影,暗袍色的發向後梳,一綹發絲在一雙諱莫如深的眼眸前晃動著。微薄的唇緊抿著,似乎包容了太多永遠無法理解的言語。

為什麼她越是探尋越有處似曾相識的感覺?非羽以手支拄著額,嘗試整理思緒,只是除卻模糊似是失落的迷茫外,其他都不復存在。

「非羽姐,你還好嗎?」止境輕拍她的肩頭,遞予她一抹支持性的笑靨。

非羽抿了抿嘴,微笑了起來。止境的笑容有種天生的魔力,像是融入了濃濃的愛與關懷,令人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之前告訴過你的,老師籌劃的這出舞,要向她在美國的學弟商借舞者。我今天見著那個人了。」非羽仰倒在沙發旁,伸手拿著薯條,「只是我覺得很奇怪,我應該是沒見過他的,可是越想越不認為是初次見面。而且他好像對我有什麼意見。」

「意見?」止境停止進食的動作,思索似地眨了眨眼,「也許是看過一些報章雜志,對你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吧。」

「也許吧。」非羽同意地點點頭,這麼說也不是全無道理。

「對了,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止境好奇的問。

「怎麼樣的人?」非羽側頭思忖了半晌,「嗯,很瀟灑吧……我不太會形容。他說他叫李洵。」

「李洵?!」止境一骨碌地坐直身,面帶驚訝。

「怎麼了?」她的反應讓非羽大惑不解。

止境向遙遠的記憶探尋著,「非羽姐,你還記得在大學時,有一個男孩子總是跟在你身邊嗎?你老是把人家視為僕役般使喚來使喚去的,我記得那個男孩就叫李洵。」

「我哪里把他使喚來使喚去啦?」非羽不認同地吐了口氣,「再說如果是那個李洵,我當然記得,只是那家伙和今天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她斬釘截鐵的說。

怎麼可能會是同一人嘛?她思及那個記憶中極端自卑怯弱、一臉可憐蟲狀的人物,無論如何也難以與傍晚那自信洋溢的身影相聯系。

「真的不可能嗎?」止境有些懷疑。

「不可能。」應該是不可能的吧?縱使歲月如何流轉,真能將一個人的本質全面改變嗎?只是非羽不明白,存在于自己心里,那薄弱的熟識感應該做何解釋?

或者,他們真的曾經相識?那又會是什麼緣故促使他有這樣的改變?非羽不懂,也無法明白。

???

李洵,每當非羽記憶起大學時代的這個人時,沒有一次例外的,她眼前隨即浮現那高大圓腫、行動遲緩的身影。其實他不是有什麼缺陷,但她總覺得他是個自卑內向而怯懦的人,似乎永遠躲避著人群,逃避任何可能被注意的機會,隱藏在屬于自憐自傷的象牙塔里。

她弄不懂這個人,不明白那家伙畏畏縮縮在害怕什麼?不了妥怎麼樣的一個人可以卑微地承受眾人的閑言閑語?不清楚是為了什麼,他否定自己的一切、放棄反抗錯誤待遇的權利?非羽完全不能理解。

在她的世界里,爭取、抗辯、拒絕、談判、聲明,是賴以生存的方式。她太早明了如何挑戰自己反對的、爭取自己期望的、甚至背離自己厭惡的一切。就是因為如此,她有電認識李洵,出自于好奇、不解和嘗試。她亟欲探知他的忍耐極限,亟欲探究他會如何展現自己的情緒。

止境曾說她把人家視為僕役般使喚來使喚去,其實她並沒有這種心態。她只是把報告筆記扔給李洵負責,學會的活動計劃、社團的公關活動也一並委托,加上練舞時候遞茶水和毛巾等雜務吧。只是李洵從來沒有反抗過,就這樣逐漸成為她身邊的僕役,毫無性格可言。

真是個難以理解的人。非羽搖了搖頭,重心陡然一偏,整個身子直向斜後方滑開,在她沒來得及反應前,身軀已摔撞向木質地板,巨大的聲響和疼痛感立即竄升。

好像是硬被人由回憶中抽離似的,臥倒在地面的非羽愣愣地望著被她所驚嚇而圍上前的舞者們,這時她才想起自己是在練舞。

「非羽姐,你要不要緊呀?」搶上前來的玎妮面露擔心,急切地問。

「嗯。」非羽匆匆地點頭,感覺自己尚未完全與現實聯系上,而有種奇異的漂浮靶。她曲起腿坐在地板上,深深吐了一口氣。

「兌非羽,你在干什麼呀!」從教室一角趕來的老師,原先在一旁單獨指導昨晚才抵達的李洵,在看見非羽這嚴重失誤時,忍不住出聲責罵,「從早上開始,你已經心不在焉很久了,我不管你有什麼事,不想專心跳就可以出去了。」

「我不是——」非羽原想解釋什麼,卻又陡然止住。她太了解老師的脾性,畢竟跟隨了十多年,對于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不會不了解。只是她真的心不在焉很久了嗎?她絲毫沒有這樣的警覺,像是受了止境昨晚言談的影響,思緒不受控制地追想那些遙遠的種種。

「算了,你今天可以休息了。」終究是心疼自己一手拉拔的學生,老師不想追究地說。

「對不起。」非羽愧疚地嘆了口氣。她罕有這樣的錯誤,只是天曉得今天的腦子猶如凝固的橘子果凍,不明不白、不受控制。她眨了下眼,正要伸手抹去額上流淌下的汗珠時,一只修長的手遞向她。

非羽抬起頭,迎上李洵不帶任何表情的面容,她沒有伸手,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困惑地啟口,「請問,我是不是曾經……」

「什麼?」李洵淺淺地笑,他有些滿意地想,總算讓那一向對人、對事遲鈍的非羽注意到他的存在,甚至造成了她的困惑與分心。

「不,沒什麼。」在思及自己即將月兌口的話語時,她不禁又猶豫了。他們怎麼可能曾經見過面嘛?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從前的李洵,或許身高相似、五官神似,不過神態、氣質無一稱得上熟悉。

想必是她多心吧。非羽揉了揉太陽穴,不再多說話地越過眼前的人群,疲憊地走向淋浴間。

她扭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流如雨般沖激而下,洗去一身黏膩汗水,她松開發髻,沾濕的長發猶如黑絨似的瀑布。非羽合上了眼,靜听著水流聲。再睜開眼時,牆壁上成排的鏡面布了層薄薄霧氣,伸手涂抹卻意外地想起一件遺落已久的往事。

那是畢業當天的事吧,在熙來攘往的校園里,李洵攔下了她。詳細的對話她已記不太清楚,卻依稀得以勾勒出那盛夏晴朗的天空,金黃耀眼的陽光,如棉絮般輕盈的雲朵鋪布其上,干淨而清爽的空氣里吹襲著辛香的樟木氣息。那是個很舒服的日子。

「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那一天的李洵像是把自己逼到了極限,非常努力而顯得艱難地對她說。

「什麼事?」她以一貫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

「我……我想問……」記憶中的李洵一雙眼里滿是莫名不安與緊張,話語間頗多支支吾吾。「我想問你……問你當初為什麼……為什麼要認識我?」

「為什麼?」非羽被這個奇特的問題弄得有點困惑,側頭想了半晌,才不以為意的說︰「因為好玩吧。」

「好玩?」李洵咀嚼著這兩個字,神態中意外地有些落寞,若有所思的低喃︰「因為好玩?」

「對呀!因為看你老是縮在角落,總覺得很怪,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來念法律系?不是很好玩?」非羽坦率地回答。就像她一向的作風,率直而不造作。然後,她看見置身陽光下的李洵緊鎖的眉毛與唇畔浮現了濃濃的陰翳,如同驟然抽去神采的木偶,忘了應該填補上什麼地虛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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