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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記 第21頁

作者︰謝璃

「晏河。」

「晏河?」黎方雙目精光一閃,詫異道︰「畫家晏河?」

「是,他是我父親,已經在天上了。」她指指上空。

「真是可惜啊。」他惋惜地喟嘆著。「當年我很看好他的,真沒想到--」他扶了扶鏡片,端看著她。「妳跟妳母親很像,長這麼大了。听說妳被個遠房親戚收養,離開了南投,我現在家里還掛著晏先生的幾幅畫呢!那年原本和幾個明友說好要替他弄個大型畫展的,可惜啊……」

「院長,您有我父親的畫?」她陡地兩眼晶亮,疲態盡掃。「可不可以賣--」念頭一出,她自己就澆了自己冷水。「算了,等我有錢再說。」

「小泵娘啊,晏河的畫價今非昔比啦!我也舍不得割愛。不過妳想看看我倒是歡迎妳光臨寒舍,讓妳見見不成問題的。」他拍拍她的肩。

「謝謝院長!您真是好人!」她禁不住雀躍地跳起來。

「穩住,穩住,別跌跤了。」遇到故人之女,他也頗感欣慰。造化弄人,誰都說不上緣分這東西會將人帶往哪里。

黎方話剛說完,她下月復緊揪了一下,她一手撐住肚皮下方,還不覺異樣,緊接著,相同的抽動再度發生,她皺攏眉心,笑意漸失。

一股濕熱的液體猝不及防地滲出體外,沿著大腿下滑,她杏眼圓睜,反應不過來。「我……有東西……流出來……」

黎方鎮定地、仔仔細細地在她周身觀察了一遍後,泰然自若地笑道︰「別怕,寶寶想出來跟妳見面了,我馬上叫人過來,妳的指定大夫是--」

「黎醒波。」

「可真巧。」他抓了個疾奔而過的護士道︰「通知黎醫師,這位晏小姐破水了,推張床來,立即到待產室。」

她揪住黎方的衣袖,牙齒在打顫,「院長,您說,我會不會痛死?」

他縱聲笑起來︰「不會,要相信黎醫師。」

晏江不相信黎醒波,當她的收縮頻率變得緊密頻繁、疼痛排山倒海而來,揮之不去的陌生痛楚讓她徹底的失控。

「不生了!我不生了!我要回家!救命……」她打翻了護士遞給她的白開水,拳頭拼命往產床兩邊捶打而不覺痛--還有什麼比產痛更甚?

「小姐,妳沒上過生產課程嗎?這是必經的過程啊,妳這樣會白費力氣的……別再打了,儀器會壞……」護士試圖制住她揮舞的雙手。

上課是一回事,真的要生了又是一回事,她終于明白從前听人說過有人痛起來連丈夫祖宗十八代都可以罵遍,她現在也很想罵人,但是她能罵誰?她只能罵自己,是她自作自受。

「啊!」一陣更難擋的收縮襲來,她痛得噴淚,終于肆無忌憚地號哭起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媽媽!」

「小姐,妳別亂來,架子倒了!」護士手忙腳亂地將倒地的點滴架扶起。她第一次見到這麼不能忍痛的產婦,再這樣下去,晏江會把產房給拆了。

「護士小姐,我求妳!我求妳!去找--」她跳下床,猛地拉住另一位整理器械的護士,五指陷進護士手臂。

「找黎醫師?他就快來了!」護士咬牙掰開她的利爪。

「別找他,去找根棒子,快!把我敲昏,我受不啦!」她開始尖聲厲叫。

「小姐,如果能夠的話,我很願意幫這個忙,但黎醫師會宰了我,快回去躺好,妳不能下床。」

兩個女人聯手將力大無窮的她按回產台。

「晏江,妳又不听話了。」黎醒波走進來。

晏江的叫聲嬰兒房那頭都能听到。

「我要剖月復生產!我不要自然產,受不了啦!」她四肢踢蹬,沒兩下就把護士甩月兌。

「晏江!」他攫住她手腕,耐性地哄道︰「我們不是說好了,自然產對母體、對孩子都有利,妳要忍住,力氣要用對--」

「住口!你竟敢騙我,還說不疼,你來生看看!」她兩手撈住他的衣領,硬生生將他拉向自己。

護士們呆立兩旁,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有病人敢對黎醒波動粗!

「我沒騙妳,再忍一下下,麻醉醫師快來了,待會兒就幫妳做無痛分娩,我先替妳檢查產道開了幾指。」他冷靜地拉開她的手,示意護士向前雙手制住她。

他走到床尾,撩起產服下襬,才踫觸到她的大腿內緣,更強一波的陣痛侵襲,她慘叫一聲,屈起膝蓋,足尖奮力朝上一踹--

「黎醫師!」護士們異口同聲地喊出。

她們奔向被踢向牆角、仰跌在地的黎醒波,駭然相覷--不能置信有病人二度動粗!

黎醒波晃晃微眩的腦袋,在護士扶持下勉力站起來,面色鐵青,再接再厲走向在床上翻滾的晏江。

「晏江,我答應妳,妳想怎樣就怎樣,但是現在先冷靜下來,深呼吸,正確地吐納。」他握住她濕涼的指,想給她力量。

「你別騙我……」像溺水者攀上浮木,她使勁扭住他的領子,惡聲惡氣道︰「我現在就要上麻藥!你動作快,傷口別太大,我將來還想穿泳裝--」已語無倫次。

「妳再不听話,我就在妳肚皮上刻花,讓妳見不了人!」他困難地從被扼緊的喉嚨發聲。「妳們杵在那干什麼?還不快過來?!」

護士被眼前互相說狠話的男女震住,一時亂了方寸,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啊!」晏江再度厲叫一聲,只是,那聲音短促發出便嘎然而止。

她緊縮的拳頭松開了,淌滿了汗的小臉望著黎醒波,像認不出他一樣,下一刻,她攤軟在他及時伸出的臂膀上,緊閉著眼。

他拍拍她濕滑的頰--不動了。

這女人,竟然用暈厥逃避了她的痛苦。

他很少這麼小心翼翼地、戒慎地,讓這軟綿綿的小東西躺在他臂彎里,多數時候他將這些嬰兒倒過來一提,便直接交給護士,很少再多看一眼。

當護士將這已清洗干淨、包裹在粉紅色棉巾里的寧馨兒送進產婦恢復室時,他兩手一伸,在護土困惑的眼光下接了過來,噙著笑注視正在安睡的小嬰兒。

很嶄新的經驗、很愉快的感覺,小東西全然信任地安躺在他懷中,小小的嘴綻著微微的笑痕,合上的眼線很長,睫毛濃密,眉毛彎長,像晏江。

他忍不住笑出聲,胸膛的震動驚動了小東西……皺了皺眉頭,眨了眨眼皮,醒了。

緩慢地睜開眼,圓而黑的眼珠朝上方凝視著,明知道初生的幼嬰視力尚未發育完整,他仍願意私心相信小東西是看得見他的。

床上的人兒有了動靜,模糊地申吟,他靠近床畔,審視著晏江,輕喚幾聲。

她悠悠轉醒,一時間還不能意會身在何處,只囈語了一句︰「不疼了。」

「孩子都生了,當然不疼了。」

這一句讓她真正從半夢半醒間歸魂了,她愣愣地看著他,虛弱而遲疑地問︰「我直接跳過那一段了?像作夢一樣,真好。」

他按了床邊的控制鍵,讓她上身隨著床鋪前傾,與他面對面。眼前這個恢復了天真柔和的女人,和陣痛時的瘋狂判若兩人。

「不想看看孩子嗎?」他將孩子舉到她面前。

「呵,好小,好好玩!」她驚喜地摟抱住,發現手腕還在進行點滴注射,嬰兒的身體又柔軟,不好擺弄,怕弄疼了孩子,又交還他。「你抱你抱,我看就好。」

她有些手足無措,但看起來是開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孩子身上,笑咪咪問︰「眼楮很大,你說他像不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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