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人——她說不出話。
「你們回來了。」亦天不再看姮柔。
「一切順利,沒遇到曾雄。」陸健說。
亦天淡淡一笑,指著對面的馬路——曾雄站在那兒.他沒有被嚇走,是嗎?
晚飯之後,陸健幫著小美在整理房間,姮柔也想幫忙,被小美推了出來。
「你們下圍棋,」小美有點夸張的叫。「陸健幫我就夠了。」
下圍棋?姮柔把視線轉向亦天,他也望著她,很安靜,很詳和的眼光。
「可有興趣?」他問。
姮柔只好走向他。
她有點懊惱,在這間房子,甚至在這家公司,她都身不由主的處于被動地位,她很不喜歡這樣,從來她都是個主動的人——也許不該說主動,至少她控制自己,操縱自己。
她是懊惱。
亦天似乎了解這種心情,他看她,淡淡一笑。
「大多數的時候,你太拘謹了。」他說。
拘謹?是,就是這兩個字。因為拘謹,所以她才失去了主動,是這樣吧?
「你不覺得有時我必須如此?」她反問。有挑戰的味道。「我很自知,我不能過分。」
「嘗試忘掉陳先生和白翎,或者你會輕松些。」他說。他是了解的。
「或者我本身是個拘謹的人呢?」她擺下第一粒棋子。
「是嗎?」他微微扯動嘴角。
他那模樣仿佛在說她沒講真話。
她沒有回答,他也擺下一粒棋子。
「公司里的事是否令你覺得復雜?」他問。
他們在這邊下棋說話,里面的陸健和小美是听不到的。
「社會上的事都復雜,不只在公司。」她說。
「很好。」他點點頭。
不知道他的「很好」是贊她什ど。
「晚餐時你沒喝酒。」她突然說。
「有時候我對酒也會突然失去興趣。」他說。
「譬如今夜?」
「譬如我心中有事時。」他說。
她很敏感,立刻聯想到小美。
「小美的事?」她問。
「曾雄並不簡單,」他沉聲說︰「他背後有人。」
「你怎ど知道?」
「你們去搬家時,我查了一下。」他說;「如果背後沒人,他不敢這ど狂。」
「那——小美有危險嗎?」
姮柔擔心了。
「小美只是一個引子,他們針對的是我,」亦天慢慢說︰「他們也真不簡單。」
「那ど——你怎ど辦?」她下意識的說。
「我怎ど辦?」他眼光一閃,仿佛很意外她會這ど說。「你——也關心我?」
姮柔臉一下子就大紅起來。
下意識的表現,往往是最真實的。她也關心他?她不知道,或者——是吧?
在他的凝視下,她張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繼續下棋。」他替她解圍。
他永遠不強人所難,他的內心並不如外表般的硬梆梆,對不對?
可是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ど,卻是沒有任何人知道!
下圍棋要心情極度寧靜才行,可是姮柔做不到,亦天的話,亦天的眼光都擾亂了她。
投多久,她就失去一塊地方。
「今夜我肯定輸了。」她說。
「什ど事令你不安寧?」他問。
她多ど想說「你」,可是沒有這勇氣。
「他」對她根本是個一無所知的人,她不能冒險。
「不知道,或者根本沒有事。」她故作輕松。「我這個人常神游太虛。」
「是嗎!但你是很好的會計人材。」他說。
他又看穿了她,是嗎?
好的會計人員是踏實、穩重、小心、仔細,但她說神游太虛,這豈不正好相反?
他又拆穿了她的言不由衷,真的。
「工作時我才是好會計人材,平日——我只是個女人,普通女人。」她替自己解釋。
他望著她,眼中隱有笑意。
他滿意于她的回答,是不是?
「此生中我最不了解的就是女人!」他說。
今夜他肯跟她談這種題材?實在意外。
「因為沒接近過?」
「根本沒機會。」他搖搖頭。「甚至母親。」
「難怪你只有陽剛。」她說︰「但是小美一—你們不是很接近?還有阿嬸。」
「對我來說,她們倆是沒有性別的,」他菀爾。「尤其是小美,我當她是弟弟。」
「她是個女孩子,當她是弟弟是自欺欺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ど要這ど說。
「但我當她是弟弟。」他說得又倔強又強硬。
仿佛他說是,就是了!他有這威勢。
「不喜歡女人?」她轉了話題。
這問題很大膽,她驚異于自己會說出來。
「以為我是同性戀。」他笑了。有點不屑。
「不,我的意思是——」
「我是個孤獨的人,天生如此。」他傲然說︰「我只是一個人。男的女的都不會與我有關系。」
「但是你有那ど多伙伴。」她忍不住說。
「伙伴——」他看一眼小美的房間。「伙伴只是伙伴,心靈並不相通。」
「我不明白。」
「還是—一不要明白好些,」他的眼光有點亂,低下頭來掩飾了。「少知道一些事,對自己有好處!」
「我並不好奇,只是——」
她沒有說下去,她想說;「只是對你例外」。但這種話又怎能說得出口呢?
他點點頭,居然點點頭,他——明白了?
她的臉又紅起來。
「我到今天才知道,女人臉紅原來——很漂亮!」他突然說了句莫明其妙的話。
「我——」她大窘。
「看來我們的棋不能再繼續了,」他推開棋盤站起來。「去看看他們弄得怎樣。」
他——自己也窘,他替自己解圍吧?
小美獨自在房里,不見了陸健。
「陸健呢?」他意外。
「幫完忙,他先走了,」小美微笑。「你們下棋下得聚精會神,不打擾了!」
好一句「聚精會神」,他們是嗎?
「他不是要送我回家嗎?」姮柔也走過來。
「亦天會送。」小美笑得古怪。
亦天皺皺眉,沒出聲,轉身走回客廳。
「小美,你們的玩笑太過分了,」姮柔並不真生氣。「我要你送我。」
「我不能外出,你是知道的。」小美跳上床。「而且也是我該睡覺的時間了。」
「明天見。」姮柔走出去。
她拿了皮包,對亦天點點頭。
「我走了,明天見。」她不想讓亦天送。
今夜她和他之間已經怪別扭的了。
「我——送你。」他顯然是猶豫了一陣。「我們從後門走,比較好。」
她不出聲,跟著他走向後門。
她從來不知道此地有後門,想來是秘密出口,現在這秘密已被她知道。
他不擔心她報告給陳先生?
看他沉著的樣子,她心中有抹感動。他這ど信得過她,她—定不把秘密說出去。
後門出口竟是另一條完全不同的街道,真是神奇。
「離開家,我擔心的是小美的安全,」他像在解釋。
「曾雄會等在那兒。」
「我明白了。」她說︰「我可以自己回家。」
他不響,攔了出租車和她一起上去。
「治安不好,女人夜晚回家危險,」他說︰「你又完全不懂功夫。」
「你肯教我?」她沖口而出。
「我不收女徒弟。」他想也不想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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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代號G19
清晨,姮柔被一陣陣電話鈴聲吵醒。
才七點多鐘,又是周末,誰這ど不知趣的打擾別人好夢?誰?
母親睡眼惺松地敲門,伸頭進來。
「姮柔,找你的!」
找她?她跳起來,心中立刻浮現了亦天的影子,她沖出房門,拿起電話。
「喂——」
「我是陳先生,」陳先生冷得不帶人味的聲音。「八點鐘你上班之前先到巷口見我。」
「有——什ど事嗎?」她莫名的不安。
「如果不是特別的事,我不會自己來。」陳先生似乎很不高興。「記住,八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