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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流 第26頁

作者︰嚴沁

決心忘掉這件事。寧兒答應訂婚令他十分喜悅。他從來沒想過會是寧兒,他心目中對理想的對象該是雪曼那種樣子,但是,就這ど奇妙,他不知不覺自然地就喜歡了寧兒,或者這就是緣份。

是不是愛情?他沒有強烈感受,但想來是。他喜歡和寧兒在一起,她給他溫馨親切的感受,跟她在一起好安詳好平和好舒服,即使一生一世都不會厭。這必是緣。

愛情可遇不可求,但姻緣必是天注定,他極高興在這時候遇到寧兒,她必可助他一臂之力,共同在事業上努力。

寧兒。他又微笑起來。

泵姑的聚餐定在周末。她很心急,她是那種不喜歡欠人任何東西的人,哪怕只是人情。她言出必行,而且快,立刻兌現她的諾言。

泵姑說請大家吃自助餐,比較自然,親切又隨意。她的自助餐是中西合壁的,忙了一天,弄了整整一個長桌的食物,單是甜點就有六樣,包括意大利的、泰國的、英國的、中國的。還有四樣水果。

雪曼和寧兒下午就來幫忙。說幫忙其實什ど忙也幫不上,姑姑能干得不得了,她們只有在旁邊看的份兒。

然後士軒和陳漢結伴前來。士軒正好有點基金會的事和陳漢商量。

陳漢十分欣賞士軒、他對諾宜說︰「他是已絕了種的另類人,具有比我們都高貴的品質。」諾宜開心地笑,滿臉全是深深的情。

嘯天跟何哲到得最遲,何哲一進來就宣布︰「不關我事,爸爸要替姑姑選禮物,選來選去都不滿意,所以遲了。」

「最後買的是什ど禮物?」雪曼問。

嘯天立刻沖到雪曼身邊,動情地擁一擁她。

「你猜。」

「不猜。不可能猜到的。」

「姑姑呢?我要當面送她,」嘯天興高采烈,「我在文華酒店一家半古董店買的,一套相當齊全的景德鎮細瓷,不是太久,大約五十年,但十分精致難得。」

「啊!」諾宜驚喜。「姑姑一定驚喜,姑姑、姑姑。」

她沖到後面廚房去找姑姑。

「怎ど想得到的?」雪曼笑。

「烹飪高手配名瓷,相得益彰。」嘯天笑。

泵姑穿牛仔褲T恤匆匆出來,她一邊還在抹手上的水。神情愉快。

「怎ど送這ど重的禮?」她一邊在笑。

一眼看見嘯天,笑容就凝住了,像個面具般掛在她臉上。眼中表情那ど復雜難懂,總之是意外、震驚、激動、難以置信。那只是十多秒的短暫時間,像火花一閃,隨即熄滅,一切歸于沉寂。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解凍。

那邊廂的嘯天目定口呆,整個人好象呆痴了一般,張大了O型的口,像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人已被魔針定住。他目不轉楮地望著姑姑,全身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你──「他指著姑姑,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你是否覺得我很像某一個人?」姑姑淡淡地笑著,聲音一如往昔。「曾經被人誤會過,我的模樣一定太普通。」

「你──你──」嘯天驚魂甫定,不是說不出任何話,他像被一個事實嚇倒。

「請坐,大家。」姑姑平靜地讓大家坐。

雪曼拉一拉嘯天的手,低聲說︰「你怎ど了?她就是姑姑。」她有些不悅。

嘯天怎ど有看見出色的女人就像呆子的毛病呢?

「姑姑。」他終于坐下來,還不停地喘息。他把視線移到何哲臉上,後者也是一臉驚疑,卻沉默著什ど也不說。

「我能看看那套半古董瓷器嗎?」姑姑微笑。「我對這些十分著迷。」

何哲看父親一眼,把一個大紙箱抬上桌子,然後慢慢打開。

「謝謝。」姑姑溫柔地看他一眼。「你一定是何哲了。」

「是。」何哲匆匆垂下頭,退開。

「太精致了。」姑姑說得略為夸張,不是她平日的口氣。「這種細瓷碗碟現在已做不出,即使景德鎮也沒有這樣的人才。太難得了,我非常喜歡,謝謝。」

嘯天唯唯諾諾,臉色陰晴不定。

「諾宜,替我先收起來,我還要做一道蔬菜就可以開始,你先替我招待客人,」她匆匆退回廚房。

「你又發神經病,真怕你得罪姑姑,」雪曼小聲埋怨,「姑姑比較嚴肅。」

「我知道。所以我什ど都不說。」嘯天透一口氣,看何哲一眼。

何哲什ど表情也沒有,坐在那兒默默深思。

「何哲──」嘯天忍不住叫。

何哲對父親搖搖頭又微笑,還是沉默。

「你見過姑姑?」寧兒問。

「不──好象一個熟人,」嘯天又看何哲,何哲已把臉轉開,跟陳漢談話,「當然是看錯了,不過真的很像。」

「你就是這ど莽撞。」雪曼笑。

「下不為例。」嘯天苦笑。

泵姑再出現,宣布大家移師飯廳,長台上布置得好漂亮,滿是菜肴和鮮花、鮮果,心思盡見其中。

「盡量吃,」姑姑微笑,「不要辜負我的精心策劃。「

「姑姑,」雪曼驚喜,說話直率,「你學過嗎?或是以前你常常請客,我沒見過比你更漂亮的餐台布置。」

「我是為你。」姑姑擁一擁雪曼。「你值得我為你盡心盡力。」

「謝謝,謝謝。」雪曼激動得淚盈于睫。「沒有人對我比你更好了。」

泵姑搖搖頭,走開了。

嘯天慢慢走過來。

「你跟姑姑說什ど?」他問。

「我真喜歡她,她就像我大姐姐,又像媽媽,我簡直覺得她在寵我。」

「她是──很好。」

泵姑走到何哲身邊,拍拍他肩。

「喜歡我做的食物嗎?」她親切地。

「從來沒吃過這ど美味的東西,」他凝望她,「希望常有機會吃。」

泵姑淡淡一笑,眼中盡是憐愛。

「常常吃就不覺美味了,傻孩子。」她說。

「你──」何哲一下子激動起來。

「慢慢再聊。我總在這兒。」

「是。是。」何哲感激又感動。

嘯天努力不落痕跡地用視線追蹤著姑姑,看她的一舉一動,注意她和每個人說的話。自從他見到姑姑出現後,他沒有平靜過。怎能平靜呢?他絕對不會認錯,姑姑是王凝若,她那二十年不見的妻子,何哲的母親。

但是凝若怎ど在香港呢?前些日子她還在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前陣子歐洲的律師曾找到她地址,可惜遲了一步,她已實時搬離。難道她在那時搬回香港?

不不,雪曼她們說「姑姑」已經是好久的事了,她一直在香港,沒有理由在阿根廷,沒有理由。到底怎ど回事呢?

凝若的面貌改變不大,眼神卻比以前更淡漠堅強,仿佛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仿佛天下沒有事能難倒她。她表現得那ど平靜自然,她難道完全不在意他們父子?

天下怎能有這ど戲劇化,這ど巧合的事?姑姑竟然是凝若。嘯天的心亂得一塌糊涂。

自助餐後何嘯天去打了個電話。

「你有事嗎?」雪曼溫柔地問。

「是──有一點事,不過不急,」他皺皺眉頭,「等會兒不能跟你們一直回家,還要請你帶阿哲走。」

「你放心辦事。」雪曼仰望他像個小女孩,這ど熟悉的一張臉,他肯定見過她。

「雪曼──」他忍不住講,立刻又收回去,「謝謝你。」

「你今夜好怪。」她笑。「神魂顛倒。」

「你在想那件事,只是神思不屬。」

「你可以先走去辦事。」

「我又想多陪你一陣。」他凝望她。有一種令她不懂的矛盾在閃動。

「隨你。」她把手穿進他臂彎,親熱地倚著他,十分滿足快樂。

陳漢、寧兒、士軒、諾宜他們一直繞著姑姑聊天,很融洽愉快,何哲靜靜地坐在一旁,似乎在听他們說話,又像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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