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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梅迎春 第6頁

作者︰問蝶

「擱著。先把購入的貨品分送給各地商路,再讓商隊照計劃,一個月後回錫安向我報備。」春季結算的日子快到了,沒有多余的時間能浪費,照常理,厲風行應帶領商隊北上才是。

「是。」阿升接過厲府信物,不敢多一秒,立刻離開,準備號令商隊動身。

「等等。」厲風行突然喚住阿升,不明就里的苦命下人只好再度滾回跟前,听候差遣。

「拿走。」迎春閣兩本賬冊被厲風行擲到地上。桑嬤嬤膽子愈來愈大了,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送來他不準綠梅踫的公事。

沒瞧見她虛弱得連下床走動的力氣都沒了嗎?是不是要累垮綠梅才甘心?

阿升連忙拾起賬冊,飛快地關門離去。厲風行風雨欲來的臉色瞧得他害怕極了。

厲風行端藥走回床鋪,搖醒綠梅,不理會她驚愕的眼眸,待她確定衣衫並無凌亂,並且坐直身軀後,把藥碗遞給她——

「喝。」

接過湯藥,綠梅不懂厲風行為何會出現在她房內,怔怔地望著他,直到厲風行劍眉微擰,眼神轉為陰郁,綠梅這才發現手中的藥汁早已冷卻。

他又生氣了……綠梅舀起一匙苦澀藥汁,甫入口,就嗆咳起來。

「咳……咳咳……」咳嗽的力道過大,綠梅捧不穩瓷碗,碗中的湯藥灑出近一半,厲風行不替綠梅順背,倒是接過瓷碗,一口一口地喂食。

「厲公子……」綠梅不習慣如此親密的距離,想自理,卻被厲風行一瞪,什麼話都縮回了月復里。

「喝。」

厲風行喂得又快又急,綠梅沒機會喊苦,下一湯匙又靠近她嘴邊,逼她開口吞下,秋瞳蓄滿水氣。

這小家伙,全身上下沒幾兩肉,哪里的勇氣一再忤逆他?

喂完了藥,厲風行端碗走回小前廳,綠梅以為他準備離開,連忙喚住他。

「厲公子,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說。」難得綠梅有事要麻煩他。現在想想,她從未開口要求過他什麼,只有送他出府時,小聲的一句「一路小心」,求他萬事注意。

厲風行撩起落在綠梅耳畔的頭發,溫柔地塞到她耳後,這般引起誤會的舉動惹得綠梅心兒怦怦跳,蒼白的臉色染上一簇紅霞,頓時覺得口干舌燥。

「能……麻煩幫我送些東西過城南廟宇嗎?這幾天我遇不到桑嬤嬤,只好請厲公子幫我這個忙,可以嗎?」

「送給誰?」厲風行瞇起眼,綠梅頭一次拜托他的事,竟是要他送東西給旁人。究竟是誰這麼神氣,讓她連倒臥病榻了仍然掛心不下?

「也沒什麼……」綠梅本想一語帶過,誰知厲風行臉色愈加陰沉,只好據實以告。「就一群病弱的老人與孩童。每個月我都會抽一天過去看看他們,現下我病了,不好出門,只能麻煩厲公子。」

病弱的老人與孩童?厲風行對于綠梅的好奇又加深一層了。

「他們同妳有何關系?」

「沒什麼關系。只是幾年前黃河大水,他們無力謀生,只好帶著孫子一路乞討到錫安來,我看他們可憐,才多少接濟一些,就這樣持續到現在了。」

「妳還挺有善心的。」厲風行望著綠梅的眼神更加幽邃。對不相干的外人都能如此盡心,那麼相信對家人的付出就更不用說了。

相較之下,厲老夫人與表妹麗華的指控就顯得更加可疑了。

綠梅不解地望向他;厲風行對她似乎極感興趣。

小聲地嘆了一口氣。這種事很難講清楚的,況且四年後才對離異的妻子感到好奇,綠梅怎麼想都覺得可悲。

當年她下了許多苦功,向已故的母親學作菜、學女紅、學釀酒、學制糕,皆是為了未謀面的未君。嫁至厲府三年,厲風行並未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眼,離異後才對她的事感興趣,不僅好笑,還很可悲。

「你不懂的……」綠梅眼睫輕眨,美目緩緩歙下。「顛沛流離的可怕……舉目無親、渾渾噩噩地活在這世上,你不懂的,永遠都不會懂……」

「妳懂嗎?」厲風行不禁想問她身上究竟背負了多少沉痛回億,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淡淡的,卻歷經滄桑。

這四年來,綠梅究竟遭遇了什麼非人之事?听她的口氣,好象即將過世的老人在數日子,過一天算一天,對將來不抱任何期望。

「我不想懂,卻不得不懂。」綠梅再度輕嘆一聲,引得厲風行蹙眉。

「告訴我妳發生的事。」

綠梅搖搖頭,小聲地道︰「我累了,厲公子,你請便吧。」

和衣躺下,綠梅取下壓得她不舒服的黃玉珠釵,心想得不到答案的厲風行等會就會離開。

厲風行凝望綠梅好一會兒,才闊步走到小前廳,埋首賬冊。

待綠梅快要入睡之際,又猛又急的拍門聲響起,拉回綠梅將要失去的意識;正想起來應門,厲風行特有的低沉嘶啞嗓音回蕩在屋里,原來他一直都待在前廳,不曾離去。

「停。吵什麼?」放下賬冊,厲風行微慍的語氣駭得門外的桑嬤嬤停下動作,卻又驚呼——

「不好了!綠梅姑娘的身分泄露了!」

第三章

迎春閣尚未掛上營業的大紅燈籠,大廳上卻早已被擠得水泄不通。桑嬤嬤聞訊趕到,以為是一群搞不清楚狀況的外地人慕名而來,搞錯了時間,結果是隔壁同業杏花坊的鴇母帶著她全部的花娘擠到迎春閣來了,連花富甲也來湊熱鬧。

「杏花,是妳呀,不是答應讓妳放兩條畫舫到醉月湖上了嗎?還帶這麼多人來做什麼?擋路還擋財呀。」

「桑嬤嬤,妳少得意,我今天就是來拆穿迎春閣的內幕。」

「內幕?呵,笑話!迎春閣哪有什麼內幕,妳吃飽撐著沒事干,不會去數妳家杏花開了幾朵呀。」桑嬤嬤揮開杏花指著她的手,訕笑道。

「哼,少跟我裝傻。昨兒個花大爺上我杏花坊飲酒作樂,一開心,什麼都跟我說了。我就說妳和迎春兩個人呆頭傻腦的,怎麼可能把迎春閣壯大成今日局面,原來背後有軍師呀。」

「妳……」桑嬤嬤睨了花富甲一眼,瞧他滿臉慚愧心虛,還自稱迎春閣忠實客人呢。「那又如何?即使我後頭有一百個軍師給我出主意,也不關妳的事。」

「這可難講了。」杏花由懷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紙,小心翼翼地在桑嬤嬤面前攤開,笑得可賊了。「听花大爺說,那主事的姑娘名喚綠梅是吧?正巧,我這兒有張賣身契,上面的名字就是綠梅。妳說,關不關我的事?」

桑嬤嬤一把扯過所謂的賣身契,定眼一瞧,上頭當真是綠梅的名字,隨即心頭一凜,故作鎮定地道︰「天底下有多少個綠梅,妳說了就算數嗎?我說迎春閣里掃茅廁的老嫗叫杏花,妳就真的是個倒屎尿的呀?」

周遭傳來不少嘲笑聲,連杏花帶來的花娘們也忍俊不禁地竊笑起來。

「妳!」杏花恨不得上前撕了桑嬤嬤譏笑的嘴臉,看她等等還笑不笑得出來。「那妳請綠梅出來,讓我們倆當面對質不就得了。」

「妳是什麼身分?有何資格在迎春閣里對我大呼小叫,還指定要見綠梅姑娘,妳是帶了多少金子銀子過來呀?」

「心虛了嗎?告訴妳,今天我得不到滿意的答案,絕不罷休。」

「妳耍潑錯地方了吧。這里是迎春閣,不是妳的杏花坊,我不吃妳這一套。」

「管妳什麼地方,要綠梅出來!不然我就霸住妳迎春閣的大廳,大家就來瞧瞧誰先讓步。」

「杏花,妳可別太放肆了。」桑嬤嬤與杏花之間的爭斗一觸即發,火花在空氣中交錯,除非對方先開口示弱,沒有其它辦法阻止女人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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