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萬萬沒有想到段司雨和東陵真能說服梧桐老叟放棄和他之間的恩怨,一時神色陰晴不定。
原以為梧桐老叟的個性孤癖怪異,肯定不會答應東陵他們的要求,不料事實卻非如此。
如今要他放棄無儔,真有如割卻心頭肉一般痛苦。
「你不會說你沒將無儔帶來吧?堂堂清水堂堂主,竟然說話不算話?」段司雨瞅著白捍,忍不住挖苦他。
「既然我不能擁有無儔,也不能讓你們得到。」
白捍說完,右手握緊了懷中的無儔,心中一橫,竟將無儔朝斷崖下擲了下去。
電光石火的瞬間,無儔仿佛天際的一顆流星,依照那百年不變的消逝弧度,朝斷崖下直墜而去。
「無儔!」
剎那間,段司雨腦中是一片空白。
「無儔!」
下一秒,她毫不考慮的跳下斷崖,只為搶救無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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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不讓無儔因此埋沒在荒山野嶺、灰飛煙滅,更不讓她爹爹的半生心血付諸流水。
「司雨!」東陵見狀,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跟著躍下斷崖。
說時遲那時快,他伸手抓住了段司雨,手中一提勁便要拉她上去,不料一陣凌厲的掌氣撲面而來,他只能閃避不能還手,局勢瞬間改觀。
「白捍,你真陰險,」東陵怒道。
他勉強避開白捍的掌氣後,僅能靠左手的力量攀住崖邊,額角汗水涔涔直下,但他右手緊抓著段司雨,說什麼也不放。
「東陵,你也有栽在我手里的一天。」白捍瞧著東陵狼狽的模樣,得意的冷笑了起來。
段司雨听得又氣又急,對東陵說道︰「你別管我,快放手!」
她雖然及時搶救了無儔,卻自覺連累了東陵,他本不用陪她一起喪命在斷崖下。
「我絕不會放手。」東陵毅然決然的凝望著她。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讓段司雨掉下去,絕不!
段司雨一听,淚水頓時涌上眼眶,但她強忍著痛,哽咽的說︰「你別管我了,幫我將無儔交給爹爹,好不好?」
她將無儔遞給東陵,但東陵凝視著她,只是搖頭。
他若伸手去接無儔,無異是要眼睜睜的看她摔得粉身碎骨,教他怎麼能夠做得到?教他如何狠得下心?
「東陵,你放手吧!再不放手,我們兩個人都會掉下去的。」
瞧見東陵的堅決,段司雨再不能抑制情緒激動,任由心中的悲哀氾濫成災,化成淚水滾流而下。
東陵感覺她的手在輕微掙月兌,急道︰「別放手,我拉你上去!」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搖了搖頭,一字一句的說︰「你若陪著我喪命,我會恨你一輩子。」
她絕不願他喪命,更何況是為了她喪命?!
「我說過不會放手。」東陵和她一樣堅持。
「好,你不放手,我放手!」話一說完,段司雨左手使力要掙月兌東陵的掌握。
東陵心中一驚,喊了出聲,「不要!」
突然,一滴淚水無聲無息的自他眼中滑下,滴落在段司雨的臉龐。
段司雨察覺頰上的一絲冰涼,瞬間慌了、亂了、呆了。
東陵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她又怎麼可以、怎麼忍心拋下他,獨自尋死?
白捍瞧著兩人在生死邊緣掙扎,幸災樂禍的說︰「段姑娘,只要你將無儔丟上來,我就答應救你們的性命。」
「你的話能信嗎?」段司雨哼了一聲,心中恨極。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白捍見段司雨不肯妥協,不顧同門之情,竟用腳狠狠的蹂躪東陵的手。
瞬間,東陵的左手盡是斑斑血跡。
「白捍,你——」
東陵咬緊牙根不吭一聲,卻已疼得暈頭轉向,直冒冷汗。
「段姑娘,你再不將無儔丟上來,東陵的左手恐怕就要廢了。」白捍唯恐段司雨看不見,殘忍的提醒她。
「東陵的左手?」段司雨心里一驚,立刻明白白捍對東陵做了什麼。「白捍,你這個小人!」
「司雨,別理他。」東陵此刻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左手的痛楚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只求上天再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可以想到救段司雨月兌險的辦法,哪怕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白捍見段司雨遲遲不肯就範,又說︰「段姑娘,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東陵變成廢人?」
段司雨听了,心里實在又氣又急,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她立刻壓低聲音,對東陵道︰「東陵,我們用無儔慢慢滑下斷崖。」
「用無儔?」
乍听之下,東陵還不明白段司雨的意思,但忖度了一下,他立刻會意過來。
「司雨,抱緊我。」
段司雨應了一聲,雙手立即環上東陵的腰,讓他能空出右手來使用無儔,因為他的左手已經無法使力了。
東陵自段司雨手中接過無儔後,飛快的向前一刺,劍身立刻嵌進崖壁。他雙手握牢劍柄,再使勁向下一劃,兩人便已往下滑落了數尺。
「東陵?你掉下去了嗎?段姑娘?東陵?」
只听見白捍呼喊的聲音越來越遠,東陵和段司雨兩人憑借著無儔削鐵如泥的鋒利,沿著崖壁慢慢滑落,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倆已抵達了斷崖之下。
「還好有無儔。」段司雨偎著東陵,總算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東陵摟著段司雨,瞧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四周,好一會兒才習慣了黑暗。
「你先坐著休息。」
東陵讓段司雨輕靠著崖壁坐下,自個兒模黑在四周大略的查看了一番,才語氣沉重的說︰「似乎沒有出路。」
「啊?那我們不就被困在這里了?」段司雨那一雙明眸陡地睜大,滲入了一絲驚懼。
東陵蹙起雙眉,輕嘆了一口氣。「等明天天亮,我們再想辦法吧!」
一時無語,兩人皆陷入了沉默,四周靜得只听見彼此的呼吸聲。
東陵繞回她身邊坐下,低聲問︰「怕不怕?」
「不怕。」段司雨雙手環上他的肩,把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有你在,什麼都不怕。」她柔聲的說道。
和他在一起,她始終不曾擔心受怕過,或許是緣自她對他的相信,更或許是他的真心安定了她的靈魂。
「你總是這麼相信我。」東陵緊握她的皓腕,感動依舊。
「你的手……」段司雨反手和他交握,卻不小心觸模到他手背上的傷口。
想起他是因她受傷,她就心疼不已。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受傷的是自己,不是他呀!
「不要緊。」東陵反射性的將手抽離,不願她擔心。
「東陵……」段司雨一時心酸,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傻瓜,哭什麼?」東陵感覺到她的啜泣,將她摟緊了些。她呀!總是這麼容易為他擔心。
「我害你的手變成這樣。」段司雨抽抽噎噎的道。
「能保住無儔,值得的。」東陵捧起她的臉,替她揩去淚痕,又說︰「你該高興的。」
段司雨點了點頭,含著眼淚卻帶著笑意的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我高興你這麼不顧一切的救我,我還高興……」
「高興什麼?」見她話說一半沒了下文,東陵忍不住好奇的問。
「我還高興……」她身子向前一傾,在他耳畔低語。「你為我掉淚。」
「有嗎?」東陵故意裝傻。
「有。」
「有嗎?!」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承認的。
「我知道就好。」段司雨倚靠在他懷中,不介意他的口是心非,反正她是知道他的。
然而,想起東陵的手傷,她心疼之余,還是義憤填膺。
「這個臭白捍,等我們出了這兒,再找他算帳。」
東陵微一頷首,自懷中取出一瓶金創藥,遞給了她。「司雨,替我倒些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