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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烏鴉一般白 第16頁

作者︰于佳

「牙鶴書,還我命來!」

她什麼時候殺了人?听聲辨音,好像還是個女人,怎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牙鶴書不自覺地望向烏清商,他也正順著聲音的出處望向門邊,那里有……有個鬼啊?

一個滿頭白發的鬼正悠悠然地飄在青天白日之下,要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神志,牙鶴書真的會以為自己殺了人。

白發鬼慢慢地走向眾人,卻嚇得大家不斷地向後,再向後,嘴里紛紛喊著︰「別靠近我!表啊!」

「我不是鬼,我是被牙鶴書害死的人。」女鬼撩起散在額前的白發,露出真切而鮮活的臉。

牙鶴書不禁大聲驚呼,「哇!你不僅頭發白,連臉都很白唉!這麼說,你真的是鬼。」原來,所謂的大白天見鬼了,就是由此而來。

她這副喳喳呼呼的模樣更讓女鬼來氣,沖到她的面前,她一把捏住牙鶴書不算細的脖子,「你看清楚了,我是白荷,是被你害慘了的白荷。」

經她這麼一說,五雅堂里的眾人頓時議論起來,「白荷?誰是白荷。」

「我只听說有個白家姑娘,沒听說什麼白荷啊!」

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白荷將頭發梳理整齊,扎了如白家姑娘般清純、自然的麻花辮,「你們難道還沒認出來嗎?白荷就是白家之女。」

牙鶴書驚覺不妙,莫非她要揭穿一切?拉住白荷的手,她笑容可掬地朝大家招招手,「這姑娘得了瘋病,你們別介意!千萬別介意!大家繼續喝茶,我這就帶她去看大大。」

「我沒有瘋。」今日的白荷不似上次來五雅堂時的模樣,她已經失去了一切,這全是牙鶴書的錯,她要為自己討回個公道,以銀子的方式。

撩起白發,她急趕著爬上牙鶴書平日說文論經的高處。牙鶴書大步上前想要將她拉下來,卻被憑空伸出的手攔了個正著。眼一橫,她怒道︰「烏清商,你竟敢攔我?」

「听她都說些什麼。」烏清商一個開茶水點心鋪的生意人,他不懂什麼大道理,只知道清者自清。如果她真的沒做錯什麼,誰也誣賴不了;如果她真的做了,就必須要有承擔責任的勇氣。

這男人瘋了,牙鶴書想甩開他禁錮她的手,想沖他吼——我為什麼要听你的?甚至想拿出當年跑江湖的絕招甩他兩巴掌,但面對他沉靜到幾乎頑固的面孔,她卻什麼也做不出,只能任由他掌控全局。

白荷像是找到了人生最大的舞台,她清咳了兩聲,略顯緊張地對牙鶴書所做的一切發出控訴。

「你們可知道,那個滿頭烏發,美麗端莊的白家之女其實是讓你們萬般尊重的牙先生托我裝出來的,我根本就沒用過什麼‘白發’號發油。還有那個胡片也是牙鶴書從我們花柳閣找來的。胡片的確無父無母,可他不是靠賣牙鶴書介紹的貨物發的家,而是在我們花柳閣作烏龜,以此養家糊口。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牙先生去我們花柳閣,看到我的發異常之美,遂給了我五十兩銀子,要我來演這場戲。戲結束之後,牙鶴書她塞了幾瓶‘白發’號發油要我推薦給花柳閣的姐妹們使用,說是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我心想,這東西若果真像她形容的那麼好,花柳閣的姐妹們要是都使了,每個都比我漂亮,那我還有什麼市場啊?所以我就沒給她們用,自己買了五十瓶‘白發’號發油,將它們藏起來,一個人慢慢用。」

「哦——」

全場傳來陣陣啼噓之聲,為女人的私心作陪襯。他們哪里知道,自私是罪惡的開始,白荷就是最好的論證者。

「誰知我用了幾天之後,頭發的顏色開始變得越來越淡。開始我還以為,這是頭發變好的必然階段,誰知今早我一覺醒來。竟發現自己原本烏黑漂亮的頭發變成了滿頭銀絲,現在花柳間里所有的人,不不不!不只是花柳閣,所有見到我的人都把我當成是女鬼,惟恐避我不及。你們說,我是不是該叫牙鶴書償命?」

烏清商終于明白,自己在用過「青春永駐顏」之後留下那滿臉洗不掉的墨綠色,是用什麼藥水洗褪的了。所謂的「白發」號發油真的讓人一夜白頭,這樣的貨物鶴書為何要推薦給眾人?

他困惑的眼神望向分鶴書,她卻避開他的視線,尋找著地上看不見的出口。她不敢看他,她牙鶴書也有不敢承認的一天?連她自己都覺得吃驚。

從小到大她說了多少謊,騙了多少人,從未有不敢承認的一大,頂多只是再找一個更完美的謊言去蒙騙罷了,又怎會有膽怯之時?

亂了,亂了,從他替她被打得昏迷不醒的那一刻起,她就徹底地亂了。否則她也不會連去看望他的勇氣也沒有,更不會在生死存亡的這一刻竟然還關心他對她的看法。

白荷所說的故事充滿了驚險、刺激,讓人有點兒不敢相信。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所說的一切是真的,那在場的許多人手中握有的「白發」號發油就成了「鬼貨物」,換不成銀子,還會害死人。

誰會相會、誰又敢相信,

牙鶴書趁虛而人,「原來你是花柳閣的姑娘啊?」她大作吃驚地盯著白荷,像盯著一個陌生人,「那日,你告訴我,說你是好人家的閨女,還說你就是因為用了‘白發’號發油才會變得如此美麗,被眾家提親。原來一切都是你編出來的謊話,你竟然騙了我?」

她轉向眾人,神情全是悲憤,「上天啊!我牙鶴書英明一世,竟然被一個花柳閣的姑娘所騙,她的話我怎麼會信呢?凡是有頭腦的人都不會信她的話啊!」言外之意,所有會听信她話的人都是沒腦子的傻瓜。在場的同胞們,你們還相信她所說的話嗎?

在場的人們齊搖頭,眾人的心理是︰寧可信其無,絕不信其有。萬一白荷說的都是真的,那可真是死也沒得商量了。

被圍困在不信任的目光里,白荷有種被人壓死的感覺。她靈機一動,尖銳的眼神望向始終沉默立于一邊的烏清商。

「你們不信我沒關系,你們總信任烏堂主吧!那天牙鶴書去給我和胡片送銀子,烏堂主也跟去了,他听到了我們的談話,他可以證明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時間,烏清商成了眾人的焦點,他從未被人如此重視過。他曾想過當牙鶴書的徒弟,有一天能讓自己像她一樣不管走到何處,都被眾人的目光所包圍。如果成為眾人焦點的代價是這般,他情願自己那晚什麼也沒听見。

合上眼,他不去看眾人,那是一種可以壓死人的目光,他承受不起,「是的,我的確看到鶴書去花柳閣見白荷和胡片。」

你……你竟然出賣我?

一個可以奮不顧身保護她,為她去死的男人竟然出賣她?牙鶴書心如牆倒,卻掩蓋不了五雅堂內的片片嘩然——

「難道這是真的?」

「完了,我徹底地完了。我傾盡家產買了幾千瓶‘白發’號發油,至今還沒賣出幾瓶呢!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我不就死定了嘛!」

「哈哈哈哈!還是我走運,大家在搶購的時候,我沒搶到,所以一瓶都沒買。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你得意什麼?你沒買‘白發’號發油,不是還買了‘青春永駐顏’嘛!你以為‘白發’號發油有問題,‘青春永駐顏’就肯定沒問題了嗎?簡直是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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