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鹤书,还我命来!”
她什么时候杀了人?听声辨音,好像还是个女人,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牙鹤书不自觉地望向乌清商,他也正顺着声音的出处望向门边,那里有……有个鬼啊?
一个满头白发的鬼正悠悠然地飘在青天白日之下,要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神志,牙鹤书真的会以为自己杀了人。
白发鬼慢慢地走向众人,却吓得大家不断地向后,再向后,嘴里纷纷喊着:“别靠近我!表啊!”
“我不是鬼,我是被牙鹤书害死的人。”女鬼撩起散在额前的白发,露出真切而鲜活的脸。
牙鹤书不禁大声惊呼,“哇!你不仅头发白,连脸都很白唉!这么说,你真的是鬼。”原来,所谓的大白天见鬼了,就是由此而来。
她这副喳喳呼呼的模样更让女鬼来气,冲到她的面前,她一把捏住牙鹤书不算细的脖子,“你看清楚了,我是白荷,是被你害惨了的白荷。”
经她这么一说,五雅堂里的众人顿时议论起来,“白荷?谁是白荷。”
“我只听说有个白家姑娘,没听说什么白荷啊!”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白荷将头发梳理整齐,扎了如白家姑娘般清纯、自然的麻花辫,“你们难道还没认出来吗?白荷就是白家之女。”
牙鹤书惊觉不妙,莫非她要揭穿一切?拉住白荷的手,她笑容可掬地朝大家招招手,“这姑娘得了疯病,你们别介意!千万别介意!大家继续喝茶,我这就带她去看大大。”
“我没有疯。”今日的白荷不似上次来五雅堂时的模样,她已经失去了一切,这全是牙鹤书的错,她要为自己讨回个公道,以银子的方式。
撩起白发,她急赶着爬上牙鹤书平日说文论经的高处。牙鹤书大步上前想要将她拉下来,却被凭空伸出的手拦了个正着。眼一横,她怒道:“乌清商,你竟敢拦我?”
“听她都说些什么。”乌清商一个开茶水点心铺的生意人,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清者自清。如果她真的没做错什么,谁也诬赖不了;如果她真的做了,就必须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这男人疯了,牙鹤书想甩开他禁锢她的手,想冲他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甚至想拿出当年跑江湖的绝招甩他两巴掌,但面对他沉静到几乎顽固的面孔,她却什么也做不出,只能任由他掌控全局。
白荷像是找到了人生最大的舞台,她清咳了两声,略显紧张地对牙鹤书所做的一切发出控诉。
“你们可知道,那个满头乌发,美丽端庄的白家之女其实是让你们万般尊重的牙先生托我装出来的,我根本就没用过什么‘白发’号发油。还有那个胡片也是牙鹤书从我们花柳阁找来的。胡片的确无父无母,可他不是靠卖牙鹤书介绍的货物发的家,而是在我们花柳阁作乌龟,以此养家糊口。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牙先生去我们花柳阁,看到我的发异常之美,遂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要我来演这场戏。戏结束之后,牙鹤书她塞了几瓶‘白发’号发油要我推荐给花柳阁的姐妹们使用,说是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我心想,这东西若果真像她形容的那么好,花柳阁的姐妹们要是都使了,每个都比我漂亮,那我还有什么市场啊?所以我就没给她们用,自己买了五十瓶‘白发’号发油,将它们藏起来,一个人慢慢用。”
“哦——”
全场传来阵阵啼嘘之声,为女人的私心作陪衬。他们哪里知道,自私是罪恶的开始,白荷就是最好的论证者。
“谁知我用了几天之后,头发的颜色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开始我还以为,这是头发变好的必然阶段,谁知今早我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原本乌黑漂亮的头发变成了满头银丝,现在花柳间里所有的人,不不不!不只是花柳阁,所有见到我的人都把我当成是女鬼,惟恐避我不及。你们说,我是不是该叫牙鹤书偿命?”
乌清商终于明白,自己在用过“青春永驻颜”之后留下那满脸洗不掉的墨绿色,是用什么药水洗褪的了。所谓的“白发”号发油真的让人一夜白头,这样的货物鹤书为何要推荐给众人?
他困惑的眼神望向分鹤书,她却避开他的视线,寻找着地上看不见的出口。她不敢看他,她牙鹤书也有不敢承认的一天?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
从小到大她说了多少谎,骗了多少人,从未有不敢承认的一大,顶多只是再找一个更完美的谎言去蒙骗罢了,又怎会有胆怯之时?
乱了,乱了,从他替她被打得昏迷不醒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地乱了。否则她也不会连去看望他的勇气也没有,更不会在生死存亡的这一刻竟然还关心他对她的看法。
白荷所说的故事充满了惊险、刺激,让人有点儿不敢相信。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所说的一切是真的,那在场的许多人手中握有的“白发”号发油就成了“鬼货物”,换不成银子,还会害死人。
谁会相会、谁又敢相信,
牙鹤书趁虚而人,“原来你是花柳阁的姑娘啊?”她大作吃惊地盯着白荷,像盯着一个陌生人,“那日,你告诉我,说你是好人家的闺女,还说你就是因为用了‘白发’号发油才会变得如此美丽,被众家提亲。原来一切都是你编出来的谎话,你竟然骗了我?”
她转向众人,神情全是悲愤,“上天啊!我牙鹤书英明一世,竟然被一个花柳阁的姑娘所骗,她的话我怎么会信呢?凡是有头脑的人都不会信她的话啊!”言外之意,所有会听信她话的人都是没脑子的傻瓜。在场的同胞们,你们还相信她所说的话吗?
在场的人们齐摇头,众人的心理是:宁可信其无,绝不信其有。万一白荷说的都是真的,那可真是死也没得商量了。
被围困在不信任的目光里,白荷有种被人压死的感觉。她灵机一动,尖锐的眼神望向始终沉默立于一边的乌清商。
“你们不信我没关系,你们总信任乌堂主吧!那天牙鹤书去给我和胡片送银子,乌堂主也跟去了,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可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时间,乌清商成了众人的焦点,他从未被人如此重视过。他曾想过当牙鹤书的徒弟,有一天能让自己像她一样不管走到何处,都被众人的目光所包围。如果成为众人焦点的代价是这般,他情愿自己那晚什么也没听见。
合上眼,他不去看众人,那是一种可以压死人的目光,他承受不起,“是的,我的确看到鹤书去花柳阁见白荷和胡片。”
你……你竟然出卖我?
一个可以奋不顾身保护她,为她去死的男人竟然出卖她?牙鹤书心如墙倒,却掩盖不了五雅堂内的片片哗然——
“难道这是真的?”
“完了,我彻底地完了。我倾尽家产买了几千瓶‘白发’号发油,至今还没卖出几瓶呢!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我不就死定了嘛!”
“哈哈哈哈!还是我走运,大家在抢购的时候,我没抢到,所以一瓶都没买。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你得意什么?你没买‘白发’号发油,不是还买了‘青春永驻颜’嘛!你以为‘白发’号发油有问题,‘青春永驻颜’就肯定没问题了吗?简直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