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真的?」庫利靳深邃的眼瞳亮起一抹興奮的神采。
「當然是真的!所以你不用急著趕到市集,先留住幾日,讓我好好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小姐!」小柳拉拉莊蝶兒衣袖,欲言又止。
「怎麼?」莊蝶兒回過頭瞧她,一臉迷糊。
「……」小柳附在莊蝶兒耳際嘰嘰咕咕一番,不知在說些什麼。
「你怕大哥知道我爬樹、差點摔死的事,要我拿些銀子報答他,請他趕快離開,免得事情傳進大哥耳中,他會罵人?」莊蝶兒也壓低嗓門,復誦一次小柳的建議。
「唔!唔!」小柳猛點頭。
「不行,做人要感恩圖報,我寧可被大哥責罰,也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大哥要是知道庫利斯救了我一命,一定也會贊同我留他住幾日,好好招待恩人一番的。光是拿銀子謝人家,豈能表達謝忱于萬一。」
小柳心中暗自叫苦,小姐若被責罰,她這丫鬟還能幸免嗎?看來又得禁閉柴房二天了。
「庫利斯,請吧!先到寒舍暫住幾日,你的工作我會替你解決的。」莊蝶兒不再理會小柳,轉身再次熱誠邀客。
「這……恐怕太……叼……呃……麻煩你吧?」庫利斯只會說些尋常漢語,太深奧艱深的豐句,總令他覺得拗口,急得搔著後腦,結結巴巴回道。
「一點也不『叼擾』,走啦!」活潑開朗的莊蝶兒笑彎了腰,她毫不避諱的挽住庫利斯手臂,強行將他拉往莊府後門。
一干僕人跟在後面大搖其頭。小姐過年也十八啦,卻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點也不知要避男女之嫌。不過,他們在莊府工作多年,也了解小姐毫無心機,根本還純真得不知情為何物,當然就沒想到男女有別、授受不親了。
※※※
莊蝶兒小嘴噘得老高,低頭站在大廳听莊嚴訓話已超過半個時辰之久。
半個時辰前,她將庫利斯安置在客房後,就興匆匆地跑到大廳,央求大哥聘雇庫利斯。莊嚴已從武師口中得知莊蝶兒的歷險記,早繃著一張俊臉,等著要訓人。
沒想到莊蝶兒還敢提出要求,真是不知死活!
為了替庫利斯求一份工作,莊蝶兒破天荒很有耐心地站在兄長面前聆訓,心里卻不免嘀咕︰大哥真是的,一個大男人這麼嘮叨,真受不了他。不過,莊蝶兒這次也覺納悶,大哥以前訓池,頂多念幾句就算了,這次怎地長篇大論說教,嘴巴也不酸麼?
其實,莊嚴這幾日心情一直很郁悶,經常為了些許小事就大發脾氣,與他以往的沉穩大相逕庭,這次莊蝶兒犯錯,自然也逃不掉一頓罵。
下人們都在議論紛紛,大少爺是不是已屆適婚年齡尚未娶妻,生理失調才暴躁易怒?可……一大堆女人搶著想嫁人莊府當大少女乃女乃,是大少爺自己看不上眼的呀,真搞不懂他!
「好了,到祠堂罰跪兩個時辰,小柳禁閉柴房三天。」總算大少爺罵累了,當場宣判,刑期恰恰與小柳早先預估的一般。
「哥,我甘心領責,但庫利斯的工作到底怎樣嘛?」莊蝶兒向兄長撒著嬌。
「我們府里現在不缺人手。」莊嚴絲毫不為所動。
「可是他救了我,我們要報答人家的救命之恩呀!」
「待會兒我會到客房向他致謝,同時送他一百兩銀子當謝禮。」
「哥,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份工作,不是銀子!」莊蝶兒抗聲道。
她大小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沒什麼金錢概念,不知道一百兩銀子,窮苦人家省吃儉用的話,可以用上一整年,一點也不比庫利斯在莊府工作差。
「我說過,目前府內不缺僕役。」莊嚴堅持府內不增聘人手,他一向不讓莊府有閑置的人員。
「哥……」莊蝶兒跺足不依,猶想力爭到底。
「別說了,你要招待客人在咱們家住幾天,我不反對。不過,三天後就請他上路。」莊嚴口氣嚴峻,不容討價還價,說罷頭也不回往客房行去。
「哥……」莊蝶兒氣得眼淚差點奪眶而出,莫可奈何地跟著老管家到祠堂向列祖列宗懺悔去了。
※※※
「阿繡姐,拜托你跟大哥說情一下嘛,讓我的救命恩人留在莊府工作啦!」兩個時辰罰跪刑滿,莊蝶兒立即飛快地跑到呂文繡房中纏她。
「我……我只是個下人,怎好過問莊府的人事。」呂文繡的傷已大致痊愈,可以下床了,此刻她斜靠在扶椅上,對著滿臉企盼的莊蝶兒為難地說。
「你才不是下人!要不,大哥怎會要你直呼他名字?哪有下人叫主人名字的!大哥可是最注重規炬的,所以,在他心目中絕對沒有把阿繡姐當作下人。」
「這……」呂文繡不禁語塞。
雖然承蒙莊氏兄妹不棄,以友輩論交,但一向識大體的呂文繡卻謹守分寸,不敢有逾炬的言行,對莊蝶兒的要求,她確實傷透腦筋。
「大哥喜歡你,你說的話他一定會听的。」
「蝶兒,你……你又來了,千萬不要胡說,大少爺听了會生氣的。」呂文繡倏地刷紅雙頰。
「大哥才不會生氣,他本來就偷偷喜歡著阿繡姐。只是我跟小扮也想不通,為什麼大哥至今猶不肯向你表白。」莊蝶兒還是固執己見。
「不要說了,叫大少爺听到會鬧笑話的,他不會看上我,是你們誤會了。」呂文繡慌亂地制止,深怕這話傳到莊嚴耳中,那莊府她可就待不下去啦。
「要我不說也可以,但阿繡姐要答應我,幫我跟大哥提提我恩人工作的事。」莊蝶兒很「陰險」地提出交換條件。
「我……」呂文繡左右為難、輕攢蛾眉。
「反正你跟大哥提提就是嘛,至于成不成我也不再強求了。」莊蝶兒稍稍退讓
「好……好吧,我試試看,但也沒成功的把握喔。」最後,呂文繡只好無奈地點頭應允。
「只要阿繡姐有心幫忙,我就感激不盡了。」
莊蝶兒霎時舒展眉眼、笑容滿面。她有信心只要阿繡姐出馬,必定馬到成功。因為鬼靈精的她,早看出大哥對阿繡姐不尋常的呵護,定會對她百依百順、言听計從。
第七章
棒天早膳後,莊嚴依照慣例到呂文繡房內探視她傷勢復原情形。
呂文繡剛受傷那幾日,莊嚴經常到她房里噓寒問暖、關懷備更。但傷勢好了大半後,莊嚴改成每天只在早膳過後到她房內例行采視一下就走,這更印證了呂文繡心中的想法。
他不過是因為擊傷自己心生愧疚,前幾日才盡心照顧自己罷了。等她傷勢穩定後,他果然就減少探視次數,只在每天早晨象征性來問候一聲而已。
呂文繡早知莊逸跟莊蝶兒誤解了莊嚴的用心,堂堂南京莊家大少爺財大勢大,人品又好,怎會看上一個微不足道的平凡孤女呢?
呂文繡雖囿于身分卑微,不敢對莊嚴有不切實際的妄想,然而一旦確定他對自
己無意後,內心深處卻浮現一抹深沉的失望,對于自己這種矛盾的心態,呂文繡也頗感無奈及旁徨。
她哪知是因為莊嚴听了自己那一段「情感表白」,才卻步不前、態度疏離的。
「阿繡,你今天覺得如何?」不解佳人心緒的莊嚴客氣地問候。
「謝謝,我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其實我可以去陪蝶兒啦,免得她老喊著無聊。」呂文繡收拾起低落的情緒,清麗的臉龐展現溫婉的微笑。
「別理她,她根本一刻鐘也靜不下來,哪一天她不喊無聊的。」面對她柔美的笑靨,莊嚴有片刻的失神。
「都是我沒陪著她,才害她跌下樹……」想到莊蝶兒的囑托,呂文繡遲疑著將話題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