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那個溫柔、天真的女暴君也許並不是那麼容易安撫。在戰場上他所向無敵,因此被一個女孩子擊敗在他是無稽的想法。他要她,而且想要的程度遠超過他的想象之外。他決定要她了。他不會接受她的條件,但情願讓步——合理的讓步。以目前看來,那也許意味著珠寶皮裘以及做他情婦所受的尊敬。
珍妮看見巨人里克朝後面騎過來。她想起剛才洛伊臉上的笑意,不禁怒火高升。
里克騎到她旁邊勒轉馬頭,揚起眉毛冷冷地望著她。珍妮假裝不懂他的意思,轉頭對莉娜說︰「你有沒有看見——」她的話聲突然中斷,因為里克伸手抓住她的韁繩。
「放開我的馬!」珍妮斥著,一面拼命拉扯著韁繩,她的馬困惑地踏著踉蹌的步子。珍妮把怒氣都發泄到里克身上,怒視著他喊道︰「松開你的手!」
里克漠然地看著她,終于勉強說出一句話︰「走!」
珍妮盯著他猶豫起來,她知道他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于是說︰「那就請你讓開!」
走到前面的這一段路對珍妮真是難堪無比。大家都轉頭看她,對她評頭論足,眼光直在她身上打轉。
到了行伍前面,洛伊望著這個生氣的美人,忍不住笑容滿面,她看起來就像那天晚上要拿匕首刺他之時差不多。「似乎我又不受歡迎了。」
她輕蔑地說︰「你,根本不配和我講話!」
他笑了。「那麼糟嗎?」
第七章
等第二天稍晚他們快到哈定堡時,洛伊已經不再覺得那麼有趣了。不論他對她開玩笑或是說正經的,她都只是冷冷地給他一瞥,使他覺得自己像宮廷中的小丑一般。今天她又改變戰術,不再以沉默對待他,而是對他所說的每句話都回應一個他無法回答的問題——譬如他計劃何時攻打梅家堡、他打算帶多少人馬,以及他打算把她扣留多久之類的。
如果她想表現出她是他暴力之下的受害者,她達到目的了;如果她想激怒他,她也做到了。
珍妮卻不曾因自己達到目的而高興。她望向崎嶇的山頭搜尋著城堡的影子,突然覺得很疲倦。她不能了解身旁這個謎一樣的男人,也不了解自己對他的反應。伯爵告訴她他想要她,而且心甘情願忍受她這兩天的無禮態度,卻又不想放過她的家人。
安修女曾提醒她要小心她對男人所產生的「影響」,顯然那是指她會使男人變得既可恨又溫柔,在轉眼之間瘋狂得難以預測。珍妮嘆一口氣。決定不再在這件事上傷腦筋。她只想回家,或是回修道院去,去那里起碼她知道別人會以怎樣的態度對待她。她偷偷回望,只見莉娜愉快地在和泰凡談笑。莉娜似乎很安全也很滿足,這大概是唯一可以讓珍妮安慰的事。
將近黃昏時,哈定堡在望了。它高高聳立在那里,比梅家堡還要大五倍。
他們經過城橋來到外庭,伯爵把珍妮抱下馬,然後伴著她走進大廳。他對駝背的老管家說︰「找人幫我和我的——客人準備梳洗的東西。」在他語氣停頓之時,那個老管家似乎已輕蔑地斷定她的角色︰娼妓。
被人當作軍妓是珍妮最難以忍受的侮辱。她不睬那老管家的眼光,假裝打量堡內的陳設,據洛伊表示,哈定堡是亨利國王最近賜給他的,他還沒有來過。
她只掃視一遍,就已注意到這個堡雖大,管理卻很差勁。地板腐朽,蛛網處處,僕役也很懶散。
「你要不要吃什麼東西?」洛伊問她。
珍妮有意證明給那個老管家看她並非他所以為的那種女人,于是她冷冷地回答︰「不要。我想先看看房間,最好是比這個大廳干淨一點的房間。然後我要洗個澡,換一套干淨衣服——如果在這堆石頭之間有干淨東西的話。」
要不是洛伊先前也注意到老管家的態度,他可能會有不同反應。但此時他也只是極力控制住脾氣,對老管家說︰「請帶女伯爵到我隔壁的房間去。」然後他又冷淡地對珍妮說︰「兩小時以後到下面來吃晚餐。」
即使她原先對他尊稱她的頭餃心存感激,此刻也因他竟安排她住在他隔壁而抹殺了。「我要把門鎖起來在我自己房間里吃飯,要不然就不吃。」
這種公然抗拒再加上兩天來的無禮,終于使洛伊無法容忍了。「珍妮,」他平靜地說。「除非你改進你的態度,否則就不準再見你妹妹。」
珍妮的臉色變白了。莉娜此時正好也由泰凡陪同進入大廳,听見這話先是哀求地對珍妮望一眼,然後又看著泰凡。出于珍妮意料之外的,泰凡挺身說話了︰「洛伊,你這樣對莉娜小姐也是一種懲罰,而她又沒有做錯什麼——」見到他哥哥冷冷的不悅眼神,泰凡住口不語了。
梳洗完畢,洛伊和弟弟以及幾個騎士坐在大桌前。桌上的晚餐逐漸變冷,但洛伊的心思並不在食物上,只是在考慮要不要上樓去把那兩個女人拖出來。
莉娜似乎也突然不知從哪里得來了勇氣,加入她姊姊的抗命行動,不理會僕人宣布晚餐已準備好了。
「她們不吃也可以。」洛伊終于決定了,拿起他手邊的刀叉。
飯後許久,洛伊坐在大廳里凝望著壁爐中的火,腳蹺在凳子上。他先前打算和珍妮一起睡覺的想法此刻已經被許多其他問題所取代。他原來想上樓到她的房間里去,但是以他現在的心情,他很可能無心溫柔勸誘她,而以暴力令她屈服。他已經嘗過她柔順地靠在懷中的經驗,實在不想換另一種方式。
斑菲和尤斯走進大廳。他們顯然已經和堡中的姑娘調笑過,看起來神清氣爽,面帶微笑。洛伊見到他們,立刻想到公事,遂對高菲說︰「要守門的衛兵留意有誰想溜進堡來。有什麼動靜就要通知我。」
斑菲點點頭,但仍一臉困感。「如果你是提防姓梅的,他在六個月內都無法湊足人馬到這里來的。」
「我不是怕人攻擊,而是提防有詐。如果他攻擊哈定堡,就會冒險使他的女兒喪生。既然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的,他也許會想法把她們救出去,因此必須先派人混進來。我已經命令管家不要雇用不認識的人了。」
洛伊見那兩名騎士點頭,便起身朝大廳另一端的樓梯走去,卻又轉過身皺著眉問︰「泰凡有沒有說過什麼,或是給你們什麼印象,譬如他對……那個年輕女孩有意思之類的?」
那兩名騎士相視一下,然後又看著洛伊,搖搖頭。尤斯問︰「你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洛伊說︰「今天下午他竟然幫她說話了。」他聳聳肩,走回自己房間去。
第二天早晨,珍妮穿著輕軟的睡袍站在窗前,俯望著牆外的山區,然後又望向下面的庭院,仔細搜尋著四周的厚牆,希望能找出一條逃生之路……一道隱密的暗門。一定有的,梅家堡就有一道那樣的暗門隱在樹叢之後。就她所知,所有的城堡都有這種門以備萬一。盡避她確信會有這種暗門,但目前卻一點也看不出來,那道十英尺厚的牆上連一道縫隙都沒有。她抬起目光,見守衛在牆上來回巡邏著。這城堡的僕役也許懶散,但伯爵卻不容防衛有絲毫馬虎。
伯爵對她說過,他們已經通知她父親說她們在他手中。她父親一定會知道「黑狼」率了五千大軍進駐哈定堡,如果他想救她們,大概騎馬兩天就可以到——或是行軍五天。但是她父親要如何突破這重重防御,在她是無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