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保證比貓大。」她肯定地點點頭。
「你真拿我跟貓比?」他又不爽起來。
「不不,你的心胸最寬大啦,有這麼大……」她又用兩臂畫了好大一個圈。
一陣清脆的笑聲從蘭苑外傳進來。
郎士元見一膚色黝黑、滿臉胡子的男子,笑容滿面地走進蘭苑。
「大姊……哥。」吳憂迎上。「瞧,是士元哥。」
郎士元拱手道︰「大當家,在下郎士元。」
「我知道,昨兒個小憂已經說你回順昌府啦!」
「大……哥——」吳憂叫得拗口。「士元哥要住在竹屋。」
「好哇,不是說那兒你主意就好。」吳當家的示意三人一起進廳。
郎士元跟隨于後,心中浮出怪異的感覺,總覺得這吳當家的似乎對他太過熟稔,但兩人分明是第一次見面啊。
「要我差人去取你的行李嗎?」吳當家的也不跟郎士元客套,他邊問邊走向蘭廳的一隅,那里有一整排的櫃子,布滿了小方格,他打開其中一格,取出花種。
「不用了。」郎士元推辭。他真的覺得這吳當家的對他太不見外了。「在下不喜受人恩惠,還望吳當家的願意割舍,將竹屋賣給我。」
「你想買竹屋?」吳當家的視線離開花種,頗感興趣地望著他。
「是。」
「你想用多少價碼買下竹屋?」
郎士元沉下臉,原來這吳當家的當他沒能耐買屋。
想這幾年來對于求他看病的達宮貴人,他的索價從不手軟,因而置了不少產,在不少地方都有他的宅府。本以為這吳當家的是位風雅之士,想不到竟也是個唯利是圖的俗商。
偏頭瞄了身旁的吳憂一眼,她漾著笑意,仿佛這只是一場家人們的抬杠,而她正听得有趣。
她到底怎麼搞的?
「你出個價吧,除了皇宮內院,還沒有我買不起的。」他撂下豪語,那倔傲的表情及自信的神采令人折眼,再也找不到當年小叫化的影子。
「不錯,不錯,就是要這個樣子,我可以放心啦!」吳當家的欣慰地點頭。
郎士元一怔,覺得奇怪,這吳當家的是樂個什麼勁兒?好像他郎士元有出息,他比誰都高興似的。
「大當家,那您的意思是……」
「竹屋我出價一兩,但有個條件,吳家有件寶貝跟這竹屋是不可分的,所以你得答應那寶貝可以永遠待在那兒。」吳當家的意有所指地瞧向吳憂。
吳憂心一跳,俏臉發熱,覺得這寶貝似乎跟她有關。
她常被家人取笑對郎士元有一股痴勁兒,所以老守著竹屋等他回來。這種思念比姊姊們離家時更令她揪心,有時她會懷疑,這實在不像是兄妹之間的思念。
如今,總算教她盼得他回來了。他是變了些,對她不再百依百順,但她卻不覺得有任何委屈之處,換她順從他,那感覺也挺甜蜜的。
「敢問大當家的是何寶貝?郎某可以特別關照。」郎士元問道。
吳當家的見當局者迷,別具深意地笑了笑。「這我就先賣個關子吧。」他邊走向廳外邊問︰「那咱們成交了嗎?」
郎士元點頭允諾,跟隨在後,「只怕這買賣,大當家要吃虧啦!」他收回之前對吳當家的錯誤評斷。
「我倒覺得這是樁好買賣。」吳當家的阻止他繼續前進。「我忙,還得趕回客棧去,你們就在這兒療傷吧。」
「大姊……哥,療什麼傷?」吳憂一下子沒想通。
這話又將郎士元給惹毛了,他唇一抿。
吳當家的搖頭嘆氣。「你的士元哥讓貓抓的爪痕,忘了嗎?」
吳憂恍然記起,偷瞧郎士元,他神情高傲看似不在意,但她就是感覺到他的不滿。
「士元哥,你又生氣啦?」她小心地印證。
「沒有。」郎士元心高氣傲,矢口否認。
「有,你這模樣與方才在竹林里一個樣,定是生氣啦!」
「你這般對我,我怎能不生氣?」他忍不住發泄怨氣。「為了你,我讓貓抓了滿手的傷,可你只在乎貓的傷口,對我卻完全不在意;好不容易說要幫我上藥,可跟你堂兄一聊天,轉眼便忘了這事,你對我根本是視若無睹。」
吳憂對他所表現出的情緒反應,一下子難以消化。「可你以前從不曾對我生氣的。」她忍不住做了比較。
「所以你從不曾在意我的感受!所以我活該倒楣,注定這輩子只能等待,直到你有空時才想到我,然後對你蜻蜓點水似的關愛感到欣喜莫名!」
郎士元的話教吳憂一愣。「我沒有這樣差勁啊……」她辯解。「打一開始士元哥讓爹爹抱回家後,我不是將舍不得吃的糖球給你,怎說是不在意你?」
「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郎士元拒絕對過往做出回應。他喜歡與她相處時的所有回憶,但卻不喜當時他是個小叫化子的身分。
「不提這事嗎?也可以。那我一直敬你如兄長,這可重視你了吧?」
「我不要你敬我如兄長。」郎士元生氣地道。
「那我要敬你如什麼?」吳憂一臉不解。
「你自己想。」郎士元將問題丟回給她。
「我想不出來……」
兩人正鬧著,吳當家的突地爆出爽朗的笑聲。
郎士元驀地清醒。他不滿吳憂的表現,竟氣得忘了還有外人在場,而露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狼狽得臉色微微泛紅。
「讓您看笑話了。」他僵著臉,卻意外發現這位吳家堂兄,晶亮的黑眸中隱含贊賞。
「不錯不錯,你終于不再那麼死心眼、倔脾氣,也懂得向對方多索取一些感情啦!」
郎士元心頭一跳。「郎某不懂大當家所指何事?」
「當年你早想通,你們兩人也不會多吃了這幾年的苦。」吳當家的也不點明,只是意有所指。「好啦,小憂,快幫你士元哥上藥。」說完,隨即笑著離去。
郎士元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他這話是啥意思?仿佛他知道什麼似的,但他不可能會知道從前的事啊……
「誰跟你堂兄說過咱們小時候的事?」他低望吳憂。知道不可能是她說的,因為那吳當家的甚至知道他戀著小憂,而小憂自己還不知道呢!
「沒有啊,他自己知道的吧。」吳憂打開郎士元的藥箱,隨手拿出藥瓶。「十灰散,這有什麼功效?」
「止血。」郎士元在廳里坐下,卷起衣袖。
吳當家的自己知道的?听孫大夫說這吳當家對花草極為在行,能控制花開的時辰,因此順昌府的百姓封他為花神,難道他真是神,否則怎會知道?
「那要用這瓶抹嘍?」
郎士元停下卷袖的動作,瞪眼瞧她,直到吳憂心虛地吐吐丁香小舌,才冷冷地問︰「你瞧我這爪痕需要止血嗎?」
听他語氣不善,吳憂立刻搖頭,也不惱,適時地做個順民。
「而且這處方是內服,不是外用。」見她一臉受教,郎士元更進一步地解釋。
「我想起來啦!」吳憂嫣然一笑。「不是用十灰散,是用你方才抹在我手上的玉肌清涼膏,這下我可說對了吧?」
她燦然的笑容牽動著郎士元,使他也重拾臉上笑意。「這就對啦!」
吳憂握住他的手腕,將之擱在茶幾上,挖出清涼膏,溫柔地幫他涂抹。
「士元哥,你還沒告訴我這幾年你都在哪里?」她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可有受委屈了?她不在他身邊,他是否也如她思念他般的思念她?
「隨著師父在北方或關外四處行醫。」郎士元見她專注地為他上藥,喜歡這種親昵的時刻。「我听孫大夫說,吳老爹已過世好幾年了?」
「嗯,大概你走後半年就過世啦,大姊為了幫爹爹處理後事,還被迫賣身到京城做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