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倆難得見面就急著抬杠。別讓沐姑娘看笑話了。」霍夫人佯怒輕斥,隨即拍拍玉華的手。
玉華趁霍夫人不注意時,仍頑皮地向天霽扮鬼臉、吐舌頭。
「玉華,你這趟大老遠的回來打算待多久?」
「約莫一個月吧!到處走走看看,回去時再替娘帶些飾品、胭脂什麼的。」
「住你三舅父那兒還習慣嗎?」
玉華柔順地點點頭。「三舅父和舅母都對玉華很好,吃住方面也為玉華打點得十分舒適。」
「那我也就放心了,都怪你娘沒早些來信告知,你姨丈又外出無法招呼,不然怎會安排你住到別處?我們霍府啥都沒,就只有這座空蕩蕩的大房子,哪怕你一家子來住都沒問題。」霍夫人親切地說。「等會兒我叫天霽送你回三舅父那兒,順便一起帶地丟飾什麼的給你和你娘!」
「姨媽您別客氣了。」
「不會,不會,這是應該的,難得你這可人兒上京來陪陪姨媽,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呢。」
紅芍安靜地坐在一旁,听他們一門親戚說說笑笑,緊揪的心似乎寬松許多,稍微趕走了方才的陰霾。不料,天霽接下來的一句話竟像巨斧般剖碎她的心。
「沒錯,誰像你這位心肝表妹,淨說些窩心話討好人。」
紅芍的一顆心在听見天霽說出「心肝表妹」之際,瞬間碎成萬片。她難堪地意識到,原來她並不是他心中唯一的「心肝」,他對著她喃喃訴說的蔫稱,其實只是他的口頭禪。他這麼喚她,而現在,連表妹都是他的「心肝」。
她算什麼?充其量僅是他之下的俘虜。一個在他亢奮時,不知羞恥與他歡好的女子。她全身僵成石塊,整個人仿佛失去了知覺。
這時,天霽終于發覺她的不對勁,憂心忡忡地握住桌底下絞著綢裙的玉手。但是,紅芍硬是甩開。
她是怎麼啦!天霽蹙緊眉頭,捉不住紅芍的心思,莫非是……怕羞?他試著再踫觸她,沒想到,她仍強勢地抗拒,像是無法忍受似的,完完全全閃避他。
怎麼回事?天霽明著不動聲色,仍輕松與表妹說笑,但暗里卻搜索著任何絲毫的可能。到底哪里不對勁?為何前一刻待他柔順親蔫,這一秒卻又變成前所未有的排斥?他可以感覺到她極度不悅,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擬著娘親與表妹在場,天霽未能立即開口詢問紅芍。雪上加霜的是,他還必須依娘指示送玉華回三舅父家。天霽在無法推卻之下,徒留紅芍與娘親安坐水榭,同時也將兩人懸岩未決的問題擱置原處。
天霽的原意是想,當他晚間回來,紅芍會如同前幾日端著補湯來到他房里,而他也能好好了解下午發生在水榭的事。可是,晚膳過後,推門進來的人卻是春菊。
哎呀!怎麼會這樣!他心心念念的佳人呢?
「紅芍呢?」他著急地問道。
「沐姑娘身體有點不適,已經歇著了。她交代我端來給少爺。」
「她哪兒不舒服?我去看看。」
「少爺,」春菊喚住正欲提步的天霽。「沐姑娘說了,如果可以的話,請明天再找她。」
天霽暗想——這不是擺明著在躲避他?不僅不見人影,現在還差人傳話。避得了一個晚上,難道能避得了一輩子嗎?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個清楚?天霽覺得目前的狀態有些棘手,紅芍的性情一向直來直往,似尊透明晶澈的琉璃人兒,任何情緒波動,旁人一看便知。偶爾使氣,也只需稍微一逗就開懷露笑。可今日下午在水榭,紅芍的抗拒是從來沒有過的,現在晚上又避不見面,這許許多多的疑問究竟該從何解決才好?
春菊瞄了瞄少爺陰鷙的俊臉,心里已有了譜——八成是小倆口鬧別扭。
「少爺……」
「算了,你把這碗收拾下去吧!」悶都悶脹了,還喝什麼?
「少爺,沐姑娘交代過了,務必要少爺喝完湯藥。」春菊戰戰兢兢地說道。
天霽轉念一想,雖說暫時不明白紅芍在生什麼悶氣,但說到底仍是關心他。伸手以碗就口喝下湯藥,怎料原本甘甜的藥汁卻變成苦澀無比的苦液,天霽暗自叫苦,但礙著侍在一旁的春菊,仍故作自然地咽下。
「春菊,這藥汁是你煎的?」
「是的,少爺。不過,藥包是沐姑娘抓的,煎藥火候也是按照沐姑娘吩咐。」沒什麼問題吧?
春菊但見少爺眉毛一挑,沒再接著說下去,只是揮揮手,示意要她離去。
舂菊一踏出房門,天霽第一步便是倒杯清茶潤喉,一杯跟著一杯,直到把茶壺里的茶給喝完。他順順氣,這會兒肯定紅芍是全沖著他來的。她不來找他也罷,但不讓他去找她,還叫人煎苦得要命的藥汁……如果還猜不透她在生他的氣,那京城「最聰明的小老板」的美名就是讓人白叫的。
避她交代什麼拒不見人,天霽踏出房門就直往西廂走。今晚若不把話說個清楚,他霍天霽絕不罷休?!
第八章
紅芍待在房里,自然還沒入眠,正只手撐頭呆愣中。她听到房門響起沉重的敲擊聲,擾煩地整個午間與晚上的低沉嗓音跟著傳來。「紅芍,你醒著嗎?」
紅芍陡然心驚,這麼晚了,他怎麼會到這兒來?然而她尚未理清自個兒心中的千頭萬緒,還是暫時避免與他踫面較好。她咬著下唇思忖……這門到底開是不開?
埋頭的人沒回應,天霽逼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不給我開門,我就在這兒敲到全霍府的人都听見。」他是鐵了心要做到,手下的勁道更加沉重。
紅芍臉皮薄,真怕霍府上下都循聲而來,三更半夜被人瞧見天霽佔住房門可不好;再者她也沒打算讓罪人都知道自己在鬧脾氣的事。她是霍府的客人,這等難堪的場面實在不妥。
紅芍想了想,終究還是開了門。
見原本緊鎖的房門「咿呀」地打開,天霽目光一亮。但紅芍僅開了一個小縫,目光下垂,半面嬌顏上的神色明顯黯然。天霽透過有阻的門縫搜尋她的表情,兩人就這麼僵持住,誰也不肯先開口。
終于,還是天霽忍不住先說︰「讓我進去。」
天霽不意外地看著紅芍倔強地搖搖頭,他陡然一口氣升了上來。「別讓我再說第二次,開門!」
這還是天霽首次以如此強硬的語氣對紅芍說話,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好幾步。天霽隨即趁勢而入,大腳跨進房里,並且將門給帶上。
他慍怒的黑眸一刻也沒離開過她冷漠的臉龐。
「听著,不管是什麼事情,令你今日的反應失常,我現在都要知道!假使你不肯說,我就和你在這兒耗上一整夜!」他凝視著她,一字一句地命令。
紅芍仍是一臉漠然,保持沉默。
他盯著她好一會兒,發覺紅芍壓根兒不理會他的威脅,眼神越過他,望向窗外。天霽感到有些沮喪,無論是何原因,他都不該得到這樣的對待,他和紅芍好不容易走到身心相許這一步,難道還會有什麼阻礙嗎?
天霽走向她,欲抬起手將她拉近,可紅芍卻動作迅速地立即閃避至另一邊。盡避她的動作快,可是他更快——他攫住她細軟的手腕,稍一使力,她便蹌跌入他懷中。紅芍還想反抗,但是他如鐵般的雙臂卻已將她緊緊鉗制在胸前。
「告訴我,紅芍。」他壓住她的背脊,柔軟的渾圓擠向他,令她再也無可逃避地瞪視著他。「是什麼原因令你這般避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