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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初 第6頁

作者︰秦然

「遵……命。」

「今後,不管你出于任何目的,別拿初兒試探!懂嗎?」他猛地放開她,眼中隱藏著駭人心魄的殘冷。

「屬下不敢!」

「很好。」他滿意地微笑……那笑容是如此的絕美非凡,讓看到的人不由得媚惑其中,明知危險,卻不能自己!

但他們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回廊的轉角處,不經意露出白色裙裾的一角--地上,來不及拾起的絲帕隨風展舞著。

織初木然地背靠回廊蒼冷的牆壁。她只是無意間掉了包裹傷口的絹帕,彎身去撿取時,那絹帕卻被一陣清風吹回至回廊轉角處。因此,她听到了兄長與雀韻的對話。

園中傳來的對話,以及那對話所傳達的內容讓她震驚得不知所措。絲帕上的血漬不經意地闖入她眼中,她的視線有些混沌、模糊。

絲帕上殷紅的血,讓她想起三年前的那天,娘親病重時咳出的鮮紅血跡。三年前,那一天……

夜很深了,外面下著大雨伴著駭人的電閃雷鳴。屋內昏黃的燭光映襯著病榻上婦人美麗但異常蒼白的病容。隨著劇烈的咳喘,鮮血從越夫人口中噴印在潔白的絲帕上,她看了看那血跡,堅強地笑了笑,然後愛憐地輕撫女兒的頭,虛弱但清晰地緩緩道︰「初兒,你听好。現在娘要告訴你一件天大的秘密。而你,要給娘一個承諾。」

她頓了頓,看到織初堅定的點頭,才接著道︰

「十九年前,大尚天朝內憂外患,朝內時局混亂不堪。尚玄帝的寵妃椋玲氏是個聰慧的女子,她看出當時的局勢已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天子重病在身,一旦演變成劍拔弩張的局面,她大椋國長公主的身份必成眾矢之的,更何況,當時她已有孕在身。如何保護才滿周歲的幼子。椋玲氏略通朝政、善于觀察,眾多臣子中,她深知你的爹爹越安籌為人秉直、俠義,又忠心于尚朝,定能應承她的不情之請。于是,她密派身邊親信到將軍府,希望你爹能收留皇幼于韌恆。皇子雖有大椋血脈,但她以自己的鮮血修書立誓--絕不讓他躋身大椋皇室。

「她說她別無他求,惟一的奢望,便是保有這嬰孩的性命。時局混亂,沒人知道將來會發生何事。如若將來有人要尚氏一脈滅絕,那麼這孩子便是尚氏惟一的血脈。你爹沒有絲毫猶豫地承諾了下來,皇幼子被人小心送來的同時,為了不惹人猜疑,你爹忍痛把,我們尚在襁褓中的親生兒子送出京都,交與一戶普通農家撫養。自此之後,我們便再無那戶農家的消息,至今也不知,娘那可憐的孩兒是生是死……」說到此,她的眼中噙滿對親生愛子的憐愛、愧疚與不舍的淚水,但她堅強地忍抑著,不讓淚流落下來,接著道︰「那以後,沒過多久,天子歸天,應子魏發動宮變。太子被囚、不知生死,尚氏一脈也下落不明……初兒……衡兒便是當年的皇幼子韌恆,是越家、是你爹舍棄所有也要保護的尚氏血脈。」看著女兒震驚的表情,她忽然握緊了女兒的手,威嚴地注視她,「初兒,你爹生前將保護尚氏皇子視作越家的使命!你要起誓!向你爹、向娘,向越家列祖列宗發誓!代越家保護好皇子--誓死保護!」

「娘,女兒向爹、向您、向越家列祖列宗起誓,女兒定會誓死保護皇子。」她堅強地拭去雙頰流淌著的淚,毫不猶豫地舉起右手。

越夫人點點頭,心疼不舍地輕撫女兒的手,吃力地抬手擦去女兒頰邊的淚痕,定定地看著她清麗但仍稚氣的面龐。她的初兒還這麼小,如何能承受這誓死誓言啊?但,為了盡忠,越家寧願舍棄所有!包括她那不滿周歲便不得不離開她的幼子、安籌視若生命的自由,以及越家背負了十多年的不白之冤!

「孩子,爹娘對不起你,娘實在是舍不得你……」她的淚模糊了視線,緊緊地看著女兒,

「彼柔。」朦朧中她忽然听見了丈夫的輕喚,透過淚,她看見丈夫從門外緩緩走來,臉上掛著爽朗的笑意,他是那麼的英俊、年輕、健朗,仿若她初見他時那般,「初兒,看,你爹來接娘了。」她笑了,那笑竟帶著幾許安詳與幸福,她的雙眼隨著唇邊笑意漸漸合閉,而她的手仍牽掛地緊握著女兒的手。

「娘……」一種不詳的感覺在織初的心里漸漸彌漫,「來人,快去請郎中來!快!」

不久,家奴打著油傘連拉帶攙地帶著一位身背醫箱的中年男子,行色匆匆地進了將軍府。那醫者為越夫人把過脈,又仔細地檢視了一番,道︰「越小姐,請勿擔心,夫人只是睡去。」但織初看得出來,他的神情並不樂觀。

這時,越至衡身邊的小廝渾身濕透地踉蹌著跑了進來,「小姐,不好了!罷剛少爺不知為何騎著馬狂奔出府,小的跟出去時,發現少爺他……他已墜馬、昏迷不醒……」

織初乍听,不置敢信地低喃道︰「你……你說什麼……」

小廝不敢看她,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小的該死!少爺他墜馬了,小的把少爺抬了回來……可他不知摔到哪里了,到現在都沒醒來啊!」

織初頓覺天旋地轉,她站立不穩地扶住床柱,看著昏睡中的娘親,她閉上雙眼,再次睜開時,眼中的慌亂被堅強、鎮定取而代之。

那晚,越至衡身上傷痕累累,高燒始終不退,昏迷不醒。

就在第二天清晨,衛國將軍夫人悄然撒手人寰。織初悲痛欲絕,但卻沒有忘記對娘親許下的誓言,她堅強地送走娘親,強忍著痛苦、不知疲憊地照顧兄長。

一個多月過去,越至衡傷勢漸漸好轉,但總不肯睜開雙眼、總不肯下床走動,除了織初沒有任何人能近他身。郎中告訴織初,他的傷並無大礙,只是那雙眼楮怕是從此看不見了。

*****

一陣細碎的腳步漸行漸近,打斷了回憶中的織初。織初抬起頭,看見婢女端著藥走了過來。那藥是為兄長治眼楮的--那雙什麼都「看不到」的眼楮!

「把藥給我。」

「是,小姐。」婢女將手中的托盤交到織初手中。

織初看了看黑濃的藥汁,笑了笑,那笑無力卻復雜。她端著藥走進花園,看到涼亭內的兩人一站一坐,默默無言。她走到越至衡面前,良久不語,只是看著他--

看他自若的表情;

看他清亮的眼眸;

看他琢磨不透的心!

雀韻看到織初凝血卻未包扎過的手指,知道剛才定有變故,她鎮定自若地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織初一手拿起碗舉到越至衡面前,另一手無力地提著托盤,「哥,你該服藥了。」

越至衡點點頭,伸出手等著織初向往常一樣將藥碗遞給他。

只見,織初緩緩地將藥碗遞送上前,當藥碗剛觸踫到越至衡的手指時,她的手故意微微傾斜,藥汁順著傾斜的弧度直直地淌濺在青磚之上--

「初兒……」越至衡啞然開口,他略頓了頓,然後起身從織初手中拿過瓷碗。

織初的眼楮始終看著越至衡的雙眼,眼神空洞卻異常犀利!他詫異的神態、他接拿瓷碗的動作、他欲言又止的雙眸已經說明了一切!他看得見!原來--他真的早就復明了!織初手中的托盤「砰」的一聲砸落在地。她的眼圈發紅,卻倔強得不肯流淚。她惱怒地轉身向外走,經過雀韻時止住步伐,仔細打量著雀韻,像從未相識,「你到底是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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